一阵极其轻微、如同狸猫踩过落叶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,在离他们藏身处不远的地方停下。
片刻后,一个压得极低、如同夜枭嘶鸣的古怪声音响起:
“裴主事…故人有请…黑水泽畔…鬼见愁…子时三刻…叙叙旧…过时不候…后果自负…”
声音飘忽,带着一丝戏谑和毫不掩饰的威胁,说完便迅速远去,消失在风声里。
鸿门宴!
赤裸裸的鸿门宴!
地点就在刚刚发现突厥人踪迹的鬼见愁石林!
时间就在一个多时辰后!
赵大石紧张地抓住裴行俭的胳膊:
“少主!不能去!这摆明了是陷阱!张世贵、王浚他们,还有突厥人!肯定设好了圈套等您钻!”
裴行俭沉默着。
黑暗中,他的侧脸轮廓如同刀削斧劈。
风声在耳边呼啸,如同鬼哭。
张世贵的暧昧态度、王浚失踪的重弩、鬼见愁的突厥人、这深夜的邀约…所有线索瞬间串联成一张致命的毒网!
去,九死一生。
不去,不仅会彻底打草惊蛇,让张世贵、王浚等人有了更充分的准备和转移证据的时间,更可能让太子在北疆的行动陷入极大的被动,甚至…将太子本人置于不可测的危险之中!
对方既然敢设下此局,必然有后续的杀招!
太子巡边,本就是众矢之的!
“少主!”
赵大石的声音带着哀求。
裴行俭缓缓抬起头,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,如同寒夜里的星辰。
他没有丝毫犹豫,声音低沉而坚定,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:
“这‘鸿门宴’,我若不去,他们如何肯亮出最后的底牌?又如何…能把这北疆的毒瘤,连根拔起?”
他轻轻推开赵大石的手,语气斩钉截铁,
“你立刻回去,通知所有能联系上的老兄弟,盯死张世贵、王浚、赵元楷!特别是王浚那批失踪的伏远弩!有消息,立刻通过老渠道报给薛仁贵将军!记住,我没回来之前,无论发生什么,不得妄动!”
“少主!”
赵大石还想再劝。
“执行命令!”
裴行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。
看着裴行俭毅然转身,如同孤狼般悄无声息地融入营区更深的黑暗,向着那危机四伏的营外荒野潜行而去,赵大石这个经历过无数生死的老兵,眼眶瞬间红了。
他狠狠抹了把脸,一跺脚,也迅速消失在相反方向的阴影里。
朔方大营沉重的辕门在身后越来越远,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吞没。
裴行俭如同最老练的猎手,在崎岖荒凉的戈壁滩上疾行。
寒风如刀,刮在脸上生疼。
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
鬼见愁!
无论那里等着他的是什么,他都必须去!
为了那些枉死的边民,为了被腐蚀的北疆军魂,更为了大帐中那位将帝国的未来扛在肩上的年轻储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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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时三刻。
黑水泽畔,鬼见愁石林。
这里怪石嶙峋,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无数狰狞的鬼影。
寒风穿过石缝,发出凄厉的呜咽。
冰冷的湖水拍打着岸边,带来浓重的湿气和…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膻味。
裴行俭在一块形如蹲伏巨兽的黑色巨石前停下脚步。他解下腰间的佩刀,哐当一声丢在脚边的碎石地上,声音在寂静的石林中异常清晰。
他朗声道:
“故人相邀,裴某已至!何必藏头露尾?”
话音刚落,四周嶙峋的怪石阴影中,无声无息地站起十几个身影!
他们身形彪悍,穿着便于行动的突厥式皮袍,脸上蒙着黑巾,只露出一双双在暗夜中闪烁着狼一般凶残光芒的眼睛!
每人手中都端着已经上弦的劲弩!
冰冷的弩箭,在月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幽光,齐齐对准了巨石前那个孤身而立的身影!
与此同时,裴行俭正前方,一块高大的石笋后,转出三个人。
左边一人,身形高壮,一脸横肉,正是云州别将王浚!
他脸上带着残忍而得意的狞笑,眼神如同毒蛇般死死盯着裴行俭。
右边一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