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遣人传话,说新修的《氏族志》样本已呈至太极殿,请您即刻过去一同审定。”
“《氏族志》?”
李承乾眼神微微一凝。
修订天下氏族门第谱系,这是父皇登基以来就在酝酿的一件大事,意在重新厘定天下门阀秩序,为朝廷取士提供依据。
这本该是彰显皇权、平衡各方的大手笔,但在如今他大力提拔寒门、打压豪强门阀的节骨眼上,这本志书的修订,其风向标意义不言而喻。
“知道了。”
李承乾平静地应道。
他整了整身上那件因久坐而略显褶皱的玄色常服,迈步向殿外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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步伐沉稳有力,踏在殿内光可鉴人的金砖上,发出清晰而稳定的回响。
宫灯幽暗的光芒,将他的身影长长地投在殿廊冰冷的墙壁上,随着他的移动而不断拉长、变形,最终融入殿外更深的夜色里。
他走过熟悉的宫道,两侧是高耸的红墙和沉默的侍卫。
深秋的风穿过宫阙,带着刺骨的凉意,卷起他袍服的衣角。
这一年多来的惊心动魄,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掠过。
从被构陷、身陷囹圄、几乎被废黜的孤家寡人,到绝地反击、清除奸佞、执掌监国大权, 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
失去了什么?
似乎很多。
天真的信任?
无忧的岁月?
甚至某些曾经珍视的东西。
得到了什么?
冰冷的权柄?
沉重的责任?
还有这副被血与火淬炼过、被阴谋与背叛打磨过的坚硬心肠。
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仁义道德的大秦长公子,也不是那个历史上荒唐不羁的李承乾,他要做的是振兴华夏,把唐帝国推上历史巅峰的引路人。
宫灯的光晕在他眼前晃动,照亮前路,也映照出他眼底深处沉淀的、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沉静。
太极殿高大的门扉近在眼前。
殿内透出的明亮灯火,驱散了门外的黑暗。
李承乾伸出手,掌心贴在冰凉厚重的朱漆殿门上,略一用力。
“吱呀——” 殿门应声而开。
殿内温暖如春,巨大的蟠龙铜柱撑起高阔的空间。
御案之后,灯火通明处,一身常服的李世民正伏案执笔,聚精会神地审阅着什么。
听到开门声,他抬起头,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,眼角细密的皱纹在灯下清晰可见。
“承乾来了?快过来。”
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,却又充满一种父亲看到出色儿子的欣慰,
“看看,这就是房玄龄他们带着弘文馆那帮老学究,熬了不知多少通宵,才赶出来的《氏族志》初改稿。”
李承乾快步上前,恭敬行礼:
“儿臣参见父皇。”
“免了免了,过来坐。”
李世民指了指御案旁早就备好的锦墩。
李承乾依言坐下,目光落在御案正中摊开的那本厚重大书之上。
深蓝色的封面,烫金的“氏族志”三个大字庄重肃穆。
书页崭新,墨香浓郁,显然刚刚装订完成。
他伸出手,指尖拂过那光滑坚韧的纸页,触感微凉。
李世民放下朱笔,身体微微后靠,目光带着审视和考较,落在儿子沉静的侧脸上:
“说说看,你觉得这谱系排得如何?还该调一调谁?压一压谁?”
李承乾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沉心静气,一页一页仔细翻看。
书页在他指尖沙沙作响。里面详尽地罗列了天下各大郡望、名门世系,从传承千年的顶级门阀,到新兴的地方豪族。
每一个姓氏、每一支房头的源流、重要人物、当代影响,都标注得清清楚楚。
排名的先后次序,更是精妙地反映着皇权意志下对各方势力的微妙平衡与制衡。
他看得极其认真,翻到某一页时,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。
那上面,“清河崔氏”、“博陵崔氏”、“范阳卢氏”等山东顶级门阀,依旧高居前列,显赫无比。而“太原王氏”、“荥阳郑氏”等老牌贵族,紧随其后。
寒门新贵,除了少数几个因军功或特殊贡献被破格录入的,大多还排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