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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对面，是刚刚从枢密院过来的宗泽。

宗泽的光头在烛光下锃亮，但额头上也布满了深深的皱纹，显然也是一脸的疲惫。

“宗老，你来看看这个。”

李纲拿起一份奏折，递了过去，语气里满是无奈。

“幽州府上报，城中百废待兴，户籍混乱，民生凋敝。金人撤走前，几乎抢光了所有存粮，现在城中数十万军民，吃饭都成了问题。”

宗泽接过奏折，扫了一眼，叹了口气。

“何止是幽州。”

他指了指另一堆奏折。

“云州、檀州、蓟州……各地情况都差不多。”

“百年沦陷，汉家百姓被金人盘剥欺压，生活困苦不堪。如今虽然光复，但田地荒芜，房屋倒塌，想要恢复元气，非一日之功啊。”

两人相视一眼，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。

李纲揉了-揉发胀的太阳穴，又拿起另一份奏折。

“这还不算最头疼的。”

“你看这个，涿州刺史上报，境内发现有金人残余势力在煽动民乱，散布谣言，说我大宋朝廷要对所有曾在金人治下生活过的汉人进行清算。”

宗泽闻言，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
“人心不稳，这是大忌！”

“金人统治百年，当地百姓与金人混居，关系错综复杂。其中必有为虎作伥的汉奸，也必有身不由己的良善之辈，如何甄别，如何安抚，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”

李纲苦笑一声。

“是啊，杀，怕引起动荡，扩大打击面；不杀，又怕留下后患，难以服众。”

“这其中的度，太难把握了。”

两人沉默了许久，书房里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“噼啪”声。

他们心里都在想着同样一件事。

这位官家，打仗是真厉害，简直是天神下凡。

可是，打仗一时爽，打完之后的烂摊子，可都留给他们这些当臣子的来收拾了！

这皇帝光顾着在庆功宴上跟将军们喝酒吹牛，哪里知道他们这些文官为了处理这些政务，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。

“宗老，”李纲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，涩得他直咧嘴，“这燕云十六州，真是个天大的烂摊子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