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,一只手的手肘撑在龙椅扶手上,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,冷眼旁观着殿下的一切。
那姿态,不像个皇帝,倒像个在戏楼里看戏的看客。
他在看。
看谁跳得最欢。
看谁骂得最凶。
看谁的反应最大。
他心里在冷笑。
好家伙。
这帮家伙,平日里一个个道貌岸然,满口仁义道德,张嘴闭嘴都是江山社稷。
结果呢?
一涉及到自己裤兜里的那点真金白银,立马就撕下了所有的伪装。
露出了最贪婪、最丑陋的獠牙。
与民争利?
放你娘的狗屁!
你们嘴里的“民”,不就是你们自己这帮脑满肠肥的王八蛋吗!
那些被你们压榨得家破人亡的矿工、盐工,他们算不算民?
动摇国本?
他娘的,你们这些把国家财产当成自家产业的蛀虫,才是真正动摇国本的玩意儿!
老子带着几十万弟兄在前线跟金人玩命,血都快流干了,你们倒好,在后方安安稳稳大发国难财。
现在老子要动你们的钱袋子,就成了动摇国本了?
李云龙的唇边,勾起一丝冰冷而残酷的弧度。
他就是要看看,这大宋的根,到底烂到了什么程度。
他就是要借着秦桧这把刀,一次性,把这些藏在暗处的脓包,全都给挤出来。
一个、两个、三个……
他默默地,将每一个跳出来激烈反对的脸孔,都牢牢记在了心里。
很好。
都很好。
省得老子日后一个一个去找你们的麻烦。
今天你们自己争先恐后地送上门来,那可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了。
殿上的哭嚎和怒骂还在继续。
一个须发皆白,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臣,更是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用额头去撞击冰冷坚硬的金砖。
“陛下!矿产盐铁,自古便是私营,此乃藏富于民,是我大宋立国百年之基石啊!”
“朝廷强行收缴,是与天下豪族为敌!是与天下富商为敌!是与百万生民为敌啊!”
“到那时,人心离散,烽烟四起,我大宋危矣!陛下,三思,三思啊!”
他一边哭喊,一边“砰砰”磕头,动作毫不含糊,不一会儿,光洁的额头上就见了血,触目惊心。
这番影帝级别的表演,极具感染力。
不少原本还在观望的官员都被他带动,跟着跪了下来,一时间,殿上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。
“请陛下三思!”
“请陛下收回成命!”
声浪汇聚在一起,震耳欲聋,仿佛要将这金銮殿的屋顶给生生掀翻。
秦桧的身子,抖得更厉害了。
他感觉自己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,随时都会被这滔天巨浪所吞没。
他完了。
他今天,必死无疑。
就在这近乎绝望的时刻。
砰!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。
李云龙蒲扇般的大手,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龙椅的扶手上。
那沉重的、以纯金包裹的龙头扶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,仿佛在痛苦地哀鸣。
整个金銮殿的梁柱似乎都随之震颤了一下。
大殿之下,黑压压跪成一片的官员们,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吓得齐齐一哆嗦,刚刚还抬起点想要求情的脑袋,瞬间又死死地埋了下去,恨不得把整张脸都贴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。
“说完了?”
李云龙的嗓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子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流,刮得人骨头缝里都冒着凉气。
“哭也哭完了?闹也闹完了?”
他缓缓站起身,那魁梧的身躯带着一股战场上才有的压迫感,投下的阴影笼罩了最前方的几名大臣。
“表演结束了?”
他没有多言,只是抬脚,一步一步,从高高的御阶上走了下来。
他的靴子是特制的牛皮军靴,每一步踩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,都发出“咯噔”一声脆响。
那声音,不紧不慢,却仿佛一柄重锤,一下,又一下,精准地砸在所有人的心口窝上,让人喘不过气。
“藏富于民?好一个藏富于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