凳上，宋晓雨端来两碗热茶。林建国环顾四周：墙上挂着村民议事会的照片，桌上摆着孩子们画的“我的家乡”水彩画，屋檐下晾晒着手工腊肉，远处传来孩童朗读课文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这里不像我在报告里看到的贫困村。”他轻声说，“倒像是某种……理想国的雏形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理想国。”李天明摇头，“是我们逼出来的活路。穷怕了的人，才最知道什么叫希望。”

    接下来三个小时，他没讲数据，也没谈政策，只是带林建国走了一遍李家湾??

    走过新修的卫生所，看见医生正为一位老人测量血压；

    路过小学食堂，十几个孩子围坐一桌，吃着四菜一汤的午餐；

    穿过编织坊，几位妇女一边聊天一边缝制布偶，脚下踩着三十年前的老式缝纫机；

    最后来到后山公墓，他在祖父碑前驻足：“当年逃荒至此，全家挤在山洞里住了三年。如今子孙后代能站着说话、挺腰做人，靠的不是恩赐，是一次次选择不认命。”

    林建国沉默良久，忽然问：“您有没有想过，这种模式能不能复制？全国有近四万个乡镇，如果都能走出一条这样的路……”

    “当然可以。”李天明打断他，“但不能照搬。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根、自己的难处、自己的人。我们能给的不是模板，是信心??让人相信，只要肯动手，荒地也能开花。”

    临别前，林建国郑重递上一张名片：“下周中央召开乡村振兴座谈会，我想推荐您发言。不需要官话套话，就请您说真话。”

    李天明接过名片，轻轻放进衣兜：“如果能让更多人听见乡村的声音，我去。”

    三天后，一封加急文件送到了省厅。内容是关于“光明联盟”跨省协作试点的批复意见，明确支持李家湾作为牵头单位，联合晋、陕、川三地十个深度贫困村开展产业联动项目，并给予专项资金倾斜。

    消息传来那天，恰逢李甜甜带队参加全省青少年田径锦标赛归来。她站在操场中央，把奖杯高高举起：“我们拿下了团体第三！其中两个孩子破了赛会纪录！”

    村民们欢呼雀跃。有人喊：“李教练，下次能不能拿第一？”

    她转身面对队伍，声音洪亮：“能！但我们追求的从来不是名次，而是??让更多山里的孩子有机会站上跑道！”

    当晚，村委会灯火通明。来自不同村庄的代表齐聚一堂，讨论如何利用这笔资金打通产业链条。有人提议共建冷链物流中心，有人建议联合注册品牌商标，还有人提出建立“轮岗培训机制”，让各村青年互相学习种植技术与管理经验。

    争论激烈，但气氛坦诚。没有人争权夺利，只关心哪一种方案能让更多人受益。

    会议结束已是深夜。李天明独自留在办公室，翻看一份刚收到的资料??是李蓉蓉发来的海外合作意向书。瑞士一家生态农业基金会愿意提供无息贷款和技术支持，帮助“光明联盟”建设十个高标准生态循环农场，条件只有一个：必须坚持零化肥、零农药、保护本土种子资源。

    他提笔写下回复：“接受合作，但请尊重我们的节奏。我们可以慢一点，但不能错一步。”

    窗外月色如银。一阵风掀动窗帘，吹开了桌角那本摊开的日志。最新一页写着：

    >**今日感悟：**

    >有人问我，你现在算不算成功？

    >我说，当我还能为别人点亮一盏灯的时候，才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