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这事没那么简单(1 / 6)

    腊月的雪又落了下来,比三年前那场更厚、更沉。宁固镇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棉被裹住,连鸡鸣狗吠都显得遥远而模糊。炊烟依旧从各家烟囱里升起,在灰白色的天幕下蜿蜒如笔,像是大地写给天空的一封封家书。李学娟坐在炕上,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??那是她年轻时与张翠娟唯一的合影,摄于五十年前的春日,背景是村口那棵老槐树,两人并肩而立,笑得羞涩又真诚。

    如今,那棵树早已枯死,只留下半截焦黑的树桩,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,扎在村子中央。可人心却不像树,枯了还能生出新芽。

    她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,指尖划过张翠娟年轻的脸庞,低声呢喃:“姐啊……你要是能记得那天多好。”

    门“吱呀”一声推开,杨丽端着一碗热粥进来,见母亲盯着照片发呆,便轻手轻脚把碗放在桌上,没说话,只是坐到她身边,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。

    “那是您和大姑第一次照相吧?”她轻声问。

    李学娟点点头,声音微颤:“那天她说要给我买头花,结果钱丢了,咱们只好空着手回家。路上她一直哄我,说明年一定补上……可后来……后来就再也没机会了。”

    杨丽低头不语。她知道,那些“后来”,是几十年的隔阂、偏见、仇恨,是一次次有意无意的伤害,是杨红兵的狂言、是孩子们口中的辱骂、是邻里间传得沸沸扬扬的“杀人犯一家”。她也曾是其中一员,哪怕年少无知,也无法抹去自己曾扔过的石头、说过的话。

    但她也知道,母亲这些年变了。不是嘴上说说,而是用行动一点一滴地赎罪。每周雷打不动去疗养院探望,风雨无阻送汤送药;听说张翠娟怕冷,她连夜织了两条毛线围巾,一条送去,一条压在自己枕头底下,说是“留个念想”;去年冬天张翠娟夜里惊醒喊冷,护工打电话来,她竟披衣冒雪走了三里路赶到,守了一整夜。

    村里人起初不信,说她是装模作样,图个名声。可日子久了,连最刻薄的王婶都说:“老李家这个妹妹,是真的悔了。”

    窗外雪越下越大,屋檐挂起了冰凌,晶莹剔透,像垂落的泪珠。

    杨丽忽然开口:“妈,明天我想带小宝去给您嫂子拜个早年。”

    李学娟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惊惶:“这……合适吗?孩子还小,别吓着他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怕。”杨丽笑了,“他前天还问我,‘舅婆是不是以前很伤心?’我说是啊,因为她被人欺负了好久。他就说:‘那我要去抱抱她,让她知道现在有人爱她。’”

    李学娟怔住了,眼泪无声滑落。

    第二天清晨,母子二人踩着积雪出发。小宝穿着红色小棉袄,手里捧着一幅画,是他亲手画的??一间大房子,门前站着两个老太太,牵着手,头顶飘着太阳和彩虹。画纸一角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:“欢迎回家。”

    疗养院门口,护工笑着迎上来:“哎哟,这不是杨领班吗?张老师今天精神特别好,刚还念叨您呢!”

    推开门时,张翠娟正坐在窗边晒太阳,听见动静转过头来。看见杨丽,她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嘴角微微上扬,轻声道:“你来了……还带孩子?”

    杨丽眼眶一热,连忙让小宝上前:“快叫舅婆。”

    小宝没怯场,脆生生喊了一声:“舅婆新年好!我给您画画了!”

    张翠娟接过画,看了许久,手指轻轻抚过画中那两个牵手的人,忽然哽咽起来。她伸出手,颤抖着摸了摸小宝的脸,又看向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