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,在原本计划修建“欢迎广场”的空地上,村民们种下了五百斤越冬麦种。路边不再摆放盆栽,而是晾晒着自家做的红薯干、辣椒串、腊肉条。厕所改造成生态循环式,外墙绘上二十四节气农事图。就连迎接车队的道路,也坚持保留原始石阶,只在两侧插上手工竹灯笼。
现场会当天,天空飘起细雪。车队驶入村口时,迎接他们的不是锣鼓喧天,而是一群孩子清唱的村歌:
>“山不高,水不深,
>我们的日子慢慢奔。
>不求金,不求银,
>只愿人人都有姓名。”
与会领导下车后,无人引导,自由参观。他们在铁柱堂吃了顿寻常午饭,在康养驿站听老人讲过去的故事,在书院翻阅孩子们手绘的地图,在英烈园静静伫立十分钟。离场时,一位副部长握着李天明的手说:
>“别的地方给我看成绩,你们给我看了人心。这才是最难复制的东西。”
会议纪要最终写入一句话:
>“大柳模式的核心,不在项目,而在人格;不在投入,而在认同。”
春天再次来临。
女儿升入初中,成为“泥土诗社”最年轻的成员。她的新作《根》在校刊发表:
>“他们说我爸爸种的不是树,
>是把死去的名字重新喊醒。
>他说每一棵树都有耳朵,
>听得见地下心跳的声音。
>
>我不信,直到昨夜下雨,
>我梦见爷爷站在林子里,
>对我说:‘孩子,我听见了。’”
李天明读完,坐在书桌前久久不动。窗外,槐树已长至屋檐高,嫩叶初展,随风轻舞。
他知道,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。
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回乡。有的开民宿,有的办合作社,有的干脆留下来参与村务管理。张志远辞去兼职教师职务,全职负责“村庄记忆工程”,他说:“比起教课本,我更想教会孩子们记住自己的来路。”
陈大勇修复了更多老物件:六十年代的煤油灯、七十年代的缝纫机、八十年代的录音机。他在村史馆开辟“时光走廊”,每件展品旁配有二维码,扫码即可听到原主人讲述背后的故事。
牛家伟则牵头成立“乡村厨师联盟”,培训三十多名本地妇女掌握传统菜肴技艺。他们不再只为游客做饭,更定期为孤寡老人送餐上门。菜单上永远写着一句话:
>“饭菜凉了可以热,人心冷了难回暖。”
而李德海,那个曾酗酒打架的退伍兵,如今是村巡逻队队长。每天清晨五点,他准时出门巡视,风雨无阻。有人问他图什么,他指着英烈园的方向说:
>“以前我觉得命苦。现在我知道,命是用来守的。”
这一年清明,李天明带着全家来到英烈园。他在父亲碑前放下一束野花,又在赵铁柱碑前敬了一杯酒。
“爸,妈的身体好了些,天天念叨您。”他低声说,“我和晓雨商量好了,等女儿考上大学,我们就搬回老屋住一阵,陪您说说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