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熙收到张羡投降的消息时,还在宛城。
他发现南阳的情况比他想象的更复杂,更严峻。
南阳是东汉的帝乡,有太多的皇亲贵戚和功臣后代。虽说过了百年,这些家族已经不复辉煌,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很弱,但他们在南阳本地依然是不可忽视的存在,掌握了大量的土地。
袁氏代汉,建立大陈,这些旧朝勋贵的爵位都没了,心里自然有怨气。对征调钱粮,支持大军出征,他们并不热情,态度敷衍,摆明了就是待价而沽,等袁熙开条件。
南阳太守蒯越也不积极,表示人情如此,不可仓促行事,惹了众怒,会影响大军征伐。
面对这种情况,袁熙决定亲自坐镇南阳,将前线的战事交给诸将。
在右将军高览进驻江陵后,袁熙又将前将军张合派了出去,让他接管襄阳防务。
这是除审配外,冀州系唯二的名将,袁熙都付以重任,对冀州人的诚意满满。
对实力最强的审配,袁熙也没有忽视,传令让审配做好进军汉中的准备。
机会给你了,就看你能不能抓住。
这个建议是沮授提的。
虽然都是冀州人,但沮授与审配的关系并不算好。沮授和田丰很亲近,但和审配关系一般,两人的意见也常有相左之时。沮授认为,审配急功好利,而且为人睚眦必报,不识大体,难当重任。
别说益州,他连汉中都未必拿得下来。
在关中和益州之间,还隔着一个汉中,五斗米道的张鲁占据汉中十多年了,想拿下他并不容易。
如果审配拿不下汉中,那益州就更别指望了。
到了那时,审配或许可以对自己的能力有个清醒的认识,不再自以为是。
——
得知张羡投降,袁熙暗自松了一口气。
收复江南四郡,也就意味着益州和扬州被隔开,划江而治的可能性不复存在。
接下来,就看蒋奇、程昱能不能迅速拿下濡须坞了。
在他与郭嘉商定的计划中,濡须坞一直是主战场,荆州只是牵制江东兵力的疑兵。他来荆州的真正价值是攻取益州,而不是扬州。
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多少还是有些出乎预料。
很快,他又收到了郭嘉传来的消息。
孙权没有调动周瑜,而是亲自出征,几乎将江东能动用的兵力都带了出来,准备在柴桑和他决一死战。
这既是江东的生死之战,也是孙权的意气之争,起源就是蔡琰写的那首《少年行》。
又得到蔡琰的消息,袁熙很高兴,但是《少年行》这首诗却让他有点尴尬。他觉得这首诗里的少年不是他,他没有这么强大,也没有这么光采照人。
所以他也对孙权要与他一争高下的想法很不理解,觉得这只是郭嘉的玩笑之辞。
相较于这些,他更关注江东士大夫的态度。
在郭嘉的信中,有至少一半内容是吴郡、会稽大族近乎矛盾和纠结的态度。他们不喜欢孙氏政权,有强烈的愿望向陈朝称臣,但是他们又想保留自己的利益,不希望遭受剥夺,像颍川陈氏一样被抄家。
按理说,这是郭嘉造成的问题,可是在郭嘉的书信中,看不出他有半分后悔,甚至连一点歉意都没有。
袁熙对此感到疑惑,后来找机会问了一下荀攸,郭嘉究竟是怎么想的。
荀攸淡淡地回了一句:小敌之坚,大敌之禽。既然江东士大夫不自量力,那就让他们玉石俱焚,更有利于将来江南的治理。
袁熙瞬间明白了郭嘉的用意,也听出了汝颍士大夫对江东士大夫的鄙视。
就你们这些江东蛮夷,也敢自称高门,和朝廷讨价还价?
所以,郭嘉杀陈群,就是要逼江东士大夫反抗。只有江东士大夫反抗,才能以平叛为由一网打尽。如果他们主动投降了,反而不好处理。
至于劝降,只是想引起江东内乱,给孙权压力而已,从来不是郭嘉的真正用意。
袁熙感慨的同时,又大受启发。
要解决兼并之痛,清除各地的豪强,就不能不流血。中原的士大夫不能赶尽杀绝,但中原以外的豪强却可以下点狠手。
他随即改变了思路,决定对南阳帝乡来一次清洗。
他请来了沮授商量,沮授在短暂的权衡后,就表示了赞同。
天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