聘阿星先生为本府首席幕僚,参赞海防,兼领民生药局监事,秩同六品。另许“海疆行走”之权,可直入军帐,可调阅卷宗,可见机专断。
最后一行墨迹尤重:“白衣亦可掌兵,此诺潮神共鉴。”
我指尖沾着药末摩挲过“行走”二字——这是把整片海岸线都系在了我腰间。
窗外恰有海鸥掠过,舒展的双翼如剪,裁开云雾,向着海天相接的远方毅然飞去。
我凝望着那愈飞愈小的白影,心头竟异常清明。
无需权衡,不必挣扎——我深知这一点头,肩上落下的将是千百条人命的重量,是这片海岸线的安危。
可那些画面早已烙在眼底:战场上少年兵士尚未闭合的双眼,村口老妪对着焦黑屋檐的哀哭,流离失所的孩童攥着半块馍馍的茫然……
海风穿堂而过,吹动我鬓边的碎发。这一刻,我不是宫中的禾禾郡主,也不是妙手回春的阿星先生。我只是这片土地上一个睁着眼睛看见苦难,攥着拳头想挡住刀锋的普通人。
“好。”
我将沾着药渍的手按在聘书上,墨迹间的承诺与血泪,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它们的重量。
我本无多少行囊可收拾,药庐里那些瓶瓶罐罐、晾晒的草药,尽数留给了雄叔。
如今他接任县尉之职,无人质疑——在这烽火连天的年月,能带乡亲们杀出一条生路的人,自然该站在前头。
临行那日,雄叔带着当初从七星村杀出来的渔民弟兄们,在官道旁列队相送。
晨雾还未散尽,一道道带伤的身影挺得笔直,像海岸边历经风浪的礁石。
我背上还是当初那只旧药筐,筐绳已被磨得发亮。朝众人挥了挥手,转身踏上马车。
车轮转动时,雄叔突然拔出腰刀。
“敬阿星先生——”
十余把钢刀齐刷刷举起,在曙光中劈开一片雪亮。
这是渔民间最重的礼节,专送给敢独自驶向风浪的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