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皇子踏入寝殿时,带着一身朔风的寒气。这位国君的二哥虽已年近四旬,眉宇间仍存着与龙榻上之人相似的轮廓。
他未着朝服,只着一袭玄色常服,腰间佩剑虽已按例卸下,但那柄镶着翡翠的短匕仍悬在绶带间——那是先帝赐给每位皇子的及冠礼。
“臣听闻陛下病重,特从森林之海日夜兼程赶来。”他跪拜的姿态标准得无可挑剔。
仁贵妃端坐在珠帘后,指尖轻轻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:“陛下刚服过药歇下。皇兄若有心,不妨先去太庙为国君祈福。”
二皇子抬眼望向重重帷帐,目光似要穿透那层明黄绸缎。
“娘娘。”他声线陡沉,眼底寒芒乍现,“据臣所知,太医院已有七日未曾入内诊脉。如今朝野流言四起,皆道……国君早已龙驭上宾。”
话音未落,他广袖猛地扫过案几,药碗应声碎裂,褐色的汁液溅上仁贵妃的裙袂:“若陛下当真安好,何不传太医当众诊脉!”
“皇叔这是要逼宫不成?”大皇子沈煜自侧殿迈步而出。
“逼宫?”二皇子自袖中取出一卷泛黄帛书,“此乃北冥祖训:‘君崩而皇子未及冠礼者,当由皇叔摄政‘。”
殿外传来甲胄碰撞的声响。我透过屏风缝隙望去,只见数十名身着银甲的亲兵已悄无声息地围住寝殿。
他们铠甲上的浪花纹饰,正是森林之海守军的标记。
沈煜疾步上前,将仁贵妃护在身后。
“侄儿何必惊慌。”二皇子轻抚短匕上的翡翠,忽而低笑:“本王今日前来,不过是想确认国君安好,毕竟……”
他话音忽转低沉,“三日前有密报称,陛下早已中毒驾崩。”
狂风突然撞开殿门,吹得帐幔狂舞。在翻飞的明黄绸缎间,龙榻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咳:
“朕竟不知……自己三日前就已驾崩了?”
国君缓缓坐起身,烛光映照白的面庞:
“贤贵妃难道未曾教你?逼宫这等大事……总该亲眼验过尸身,方可行事。”
二皇子眼见国君非但无恙,反而神色清明,惊得连退三步。
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踏入精心布置的陷阱,当即朝殿外厉声疾呼:“卫兵!卫兵!”
殿外寂然无声,唯有风声呼啸而过。
“不必喊了。”国君声音陡然转沉,“你带来的浪纹甲卫,此刻已尽数伏诛。”
北冥国君掀被下榻,明黄色的中衣衬得他面色愈发威严,哪还有半分病容。
“你口口声声祖训,可还记得祖训第三十七条?”
国君步步逼近,“‘持兵入禁宫者,视同谋逆’,你带着森林之海的守军围困帝后寝殿,是要坐实这谋逆之罪么?”
二皇子脸色煞白,攥着帛书的手指青筋暴起:“臣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国君倏地抽出沈煜腰间佩剑,剑尖直指殿外,“你当真以为,凭这几十个浪纹甲卫就能成事?”
话音未落,赤甲御林军如潮水般涌至殿前。
“禀陛下,逆党已尽数伏诛!”一位白发老将大步进殿,手中金锏滴着鲜血。
二皇子手中帛书落地,踉跄跌坐在青玉砖上,突然嘶声大笑:“好……好一个请君入瓮!”
国君俯身拾起那卷祖训帛书:“带下去!传朕旨意——”
他垂眸看着瘫坐于地的二皇子,声音里淬着寒意,“即日起,废二皇子爵位,囚于宗正寺。”
当侍卫押着二皇子向殿外走去时,他猛然回头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北冥国君,嘴角扭曲成一个狰狞的弧度:
“别以为你赢了!不要得意的太早!”
他狂笑着被拖出殿外,嘶哑的声音在长廊里久久回荡:“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——”
殿门重重合拢,将最后一丝喧嚣隔绝在外。国君的身形微微晃动,仁贵妃急忙上前搀扶。
“陛下……”
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,脸上尽显疲惫之色。
宫人默默收拾地上碎裂的药碗,那清脆的碰撞声,恰似这个王朝血脉里永不愈合的裂痕。
我与爹娘自屏风后转出时,仁贵妃正扶着国君在龙榻边坐下。
烛火将他眉宇间的倦色照得分明,映得他面色苍白。
“十六年了……”他茫然地望着殿外,嘴角牵起苦涩的弧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