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顶上的空调不停地向地面输送阴冷的风。
吹得头发本来就不长的胡晓娟后脖颈凉飕飕的。
审讯室内的光线也仅仅由一盏台灯提供。
电视剧看过不少,胡晓娟知道面前这面巨大的镜子实际上是一块单面玻璃,后面站着人。
镜子上方是一个时钟,刚进来的时候她留意到,时针在‘9’和‘10’之间,分针指向‘8’。
而现在,已经过了足足一个半小时。
她不确定这个时钟有没有做手脚,有些警匪剧就是这么演的,时钟故意调慢,让犯人有度日如年的感觉。
所以可能她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待了两个小时。
不过她确实感觉到时间过得很慢。
脑海里过了一遍这四年的经历,白驹过隙,对比之下,这一个半小时,真的很慢。
慢得她很满意。
洛林站在玻璃前,盯着显示屏里放大数倍的脸。
精准捕捉到了胡晓娟脸上微笑的表情。
她身边站着公安局的‘常客’,市长江霞。
马尾干练地梳在脑后,一身黑色的职业装,一个小时之前收到凶手被逮捕的消息,原本还在单宁市开会的她,马上结束会议,赶来了这里。
此时此刻江霞和洛林一样,注视着监控中的画面。
“我见过她。”
初听这话,洛林有些惶恐,市长什么时候见过胡晓娟,最近吗?
江霞紧接着的话打消了她的疑虑。
“十年前,在临时安置所,我记得是受灾最严重的落霞街道帐篷区,我见过她,十年,她长这么大了。”
这番话要是发生在外面,洛林真的感觉,这只是一个长辈感叹十年间一个孩子的成长之迅速,但这里是审讯观察室,面前是刚刚落网的残忍凶犯。
江霞的回忆还在继续,“他们家还有个弟弟,对吧?”
洛林点头,“是有一个弟弟,比她小两岁。”
“我第一眼看见她,她就坐在帐篷角落里,看着她妈妈抱着哄她弟弟睡觉,那个眼神我记得很深刻,那时她又黑又小,她弟弟白白胖胖,我一眼就看出来了,她家是什么情况,因为我家里也有个弟弟。”
洛林对上江霞分不清是同情还是自怜的目光,一时之间,有些说不出话来。
氛围很快扭转,江霞目光转向桌子上的笔录,冷静又重新掌控了理智,“这就是她的供词吗?”
“是的,”洛林只能内心感叹,工作态度切换自如,不愧是领导,“她和明友兰一样,声称都是她自己做的,和明友兰无关,不过胡晓娟承认自己用了化名和假身份,在明友兰的念青洗涤公司兼职,借用这个机会,在不留下书面证据的情况下,完成了一切,她说她利用了明友兰的公司,并且无意中知道了明友兰女儿骆青青的遭遇,所以才把熊渔、蓝望野和汪敬三人也加入了复仇名单里。”
“还挺顺畅,另一个人的口供记录在哪里?”
洛林从抽屉里拿出准备好的明友兰的供词笔录,双手递给了江霞。
江霞接过翻开,一眼扫过去,除去开头的认罪内容,剩下的都是对男人和对社会的控诉,“胡晓娟的供词明显更有说服力。”
洛林从这句话中品出了一些诡异的谋划的意味,就像是她应该能用这点做什么处理,不确定大概要做什么,但利弊都已经盘算清楚了,至于对谁有利,对谁有弊,就要看她的路前方有谁。
‘政客’这个词第一次萌生在洛林的脑海中,并且和‘江霞’这个名字,画上了一个等号。
“现在社会舆论分成两派,趁事件状态激化之前,你们警方要趁早公布一份定性的声明,不然就没办法做到你们对社会的承诺,全民参与破案,重点在于知情权,我记得,警方后面的信息都没有公布。”
提到这点,洛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果不其然,接下来就到了‘控诉’环节。
“我记得好像就是你,在立州工商大学门口说的,鼓励全民在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,尽力参与协助警方破案,没错吧?”
本来一句话说完,就行了,偏偏要加上最后三个字,都不是带有确认性质的反问,而是质问。
她本来想说,这是您在动员会议上的原话,但以她对政客浅薄的认知,这个回答不一定好使。
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回应,“是我。” 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