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以前认识的小文根本不是这样的。

小姑娘是怎么养成这样的性格和人格的？

施易透过她的眼睛，想要了解她失去了父母之后十年的人生经历。

十年前的公主裙小文，被爱包围，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，勇敢自信，聪明伶俐。

别人开她的玩笑，爸爸妈妈生弟弟之后就不爱你了。

她会用甜甜的声音回答，爸爸妈妈不可能不爱我，阿姨你是不是爸爸妈妈生了弟弟之后不爱你了，所以你才这样说的，没关系的，你学会不要生了第二个孩子之后就不爱第一个孩子就好了，我爸爸说了，做父母是要学习的，你父母没学会，你学会就行了。

记忆中稚嫩的面孔和现实中清秀的面容交叠在一起，文可歆长大了，更成熟了。

“你没有问题，”施易轻声安慰她，“任何人这么想都是正常的，你可以善良，也可以愤怒，你因为太过害怕，在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，记忆和情绪引导你你产生了怨恨，这都是正常的，我也经历过这个阶段，你因为这件事带来了变故，被迫脱离了正常的生活轨迹，如果你本身是个不喜欢改变的人，怨恨的情绪很正常，还有一点很重要，被选中的是你，所以你经历了这么多，这个被选中的事实也会带来怀疑和怨恨，不是你的错，只要是不好的事，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情绪，我也不例外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，相信我，如果换做另一个人，可能还没有你做得好。”

像一根羽毛，轻飘飘地落在了文可歆摇摆不定的天平上。

不是给天平的任何一方加砝码，而是告诉天平，你的存在很正常。

天平的存在很正常，所以只要是个天平，两边摆动也很正常。

这比解决情绪，来得更彻底，也更有效。

文可歆面前的施易像山一样厚重宽实的肩膀，就这样拔地而起，高耸入云。

一瞬间，天平好像消失了，羽毛变成了一只小鸟，飞得很轻盈。

人类的心脏一分钟跳动100次。

小鸟的心脏一分钟跳动210次。

文小鸟虽然没有长翅膀，也感受到了自己身处云端。

还没结束，施易不自觉地带了点苦口婆心的语气，“你就是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太高了，不仅对自己实际的行为要求高，还要自己的内心想法，不能有一丝一毫阴暗的一面，这根本没必要，你不需要成为一个圣人，也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成为一个圣人，人是可以有私欲的，也是可以有阴暗的、恶毒的思想的，君子论迹不论心，想的什么不重要，做得什么才重要，但有时候，做的事情，也不需要把底线拉这么高......”

她不需要做到很好，甚至不需要从思想上一定要做个彻彻底底的圣人。

好像明白了，又好像有点糊涂。

文可歆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圣人，在她的心目中，圣人的要求太高了，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。

可是道德感太强的人心中，对圣人的要求也会水涨船高，道德感低的人，说不定像文可歆这样克己复礼的人，已经是圣人的标准了。

虽然这是她有点自恋的想法，但这个世界这么大，总会有一个人的道德标准刚好低到，文可歆能够套用上他对圣人的要求。

这么看来，好像道德感低一点也没事，对自己要求低一点，也没事。

就这样单方面输出了一大段，施易既担心她没听进去，又担心她嫌自己啰嗦。

冰镇红豆沙被他喝得见碗底，也依旧不减心里的燥热。

“可能是我啰嗦了，我只是想说，你可以适当地，允许自己，有些坏心思。”

“没事的，我懂，”文可歆双手交叠在桌上，歪着头，“你说的其实很对，这些事发生在别人身上，也会有一样的心情，事情就是这样的事情，人就是这样的人，与其纠结自己的情绪，不如往前看，既然凶手已经被抓住了，危险解除，她的后续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，但我的情绪，我可以稍微控制一下，换个角度去想，我的愤怒不止是我的愤怒，好像就能稍微的缓解一点，不对是缓解很多。”

似懂非懂，施易大概明白文可歆的意思。

他在纠结，要不要把胡晓娟的话，转达给文可歆。

能不能接受和相信是一个问题，好不容易脱离恐惧的文可歆，从复杂的道德水平线中走出来过后，会不会再次沉浸在更深的愧疚和同情之中。

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