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傅微微颔首,面色沉重。
承着他的脚步刚刚落稳,便传来太监的唱喏,“圣上驾到——”
圣上萧潜雍跨步坐上龙椅,将急报扔在案上,“山城急报,九曲河决堤,沿岸八县被淹,流民逾十万。”
他的声音虽轻,却彻响大殿。
工部尚书大人猛地跪地,声音发颤,“臣罪该万死。因三个月前奏请加固堤坝的银子,到现在还未完全拨付,这才造成九曲河决堤。”
三日前突下大雨,圣上半夜询他安排河工去山城九曲河。
据他了解,九曲河并未决堤,当时虽听了命,却并未在意。
没想到,竟然真的如圣上预知的裂了口。
好在他此前一直有奏请银子加固,若是降罪还能提及银子未能全部拨付这个借口。
户部尚书林则温听闻他这甩锅的言词,也跟着猛地跪下,“臣罪该万死!实在是国库吃紧,这才缓了银子。”
承天钟敲响,他想过北戎来犯,贼寇起事,却唯独没想到竟是九曲河决堤。
自古以来,但见涉及九曲河决堤,最先被推到风口浪尖的,不是工部,便是他们户部。
这九曲河加固堤坝一事,年年拨钱,年年补,却也年年未出事。
哪能想到,今年才缓了一月,就偏偏出事了呢。
他攥紧了手中的奏掌,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滴,只待圣上将罪。
“你们的罪此后再议。”
圣上萧潜雍冷眼打断他们,“工部尚书余大人,你即刻带人南下,九曲河堤坝要怎么堵、用多少民夫物料,三日内给朕一个章程。钱不够就跟户部要,谁敢推诿,先脱了衣帽。”
“户部尚书林大人,赈灾粮款、棉衣药材,从国库调拔,三日内必须运出第一批。”
他指尖重重地扣在孟正德此前送来的图纸上,语气沉了沉,“国库若吃紧,便从内库挪,再让京中勋贵捐输,谁敢藏私,就让都察院去查。”
几位臣子大气不敢出,纷纷出列领命。
殿内一时鸦雀无声,唯有内侍提笔记录的沙沙声。
萧潜雍目光扫过群臣,落在阶下为首的一身绯色朝服,满头银发的孟正德身上。
那是与自己自幼相伴,经历很多生死之关,替自己出谋划策谋得皇位,后来又做了皇子太傅之人。
为了亡妻,一度想要自杀。为了女儿,又心死致仕。
他重情重义,从不谋私,也不妄言朝政。
孟南枝和离之事,因着太后懿旨原因他确实不便下圣旨,对他有些亏欠。
思此,萧潜雍语气稍缓,带了几分暖意,“传联旨意,孟正德即日起任右相一职,总理户部、工部,凡钱粮调度、河工修缮,皆由他定夺。”
台下臣群中的沈卿知,双耳轰鸣,眼前一黑,只觉得天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