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8章 血淬隘口(1 / 2)

林慕义那句“让他自己想办法突围”,如同冰冷的铁锤,砸碎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,也砸出了振明军骨子里最后那点血性。没有时间悲伤,没有余地犹豫,所有人的目光,都投向了北方那已然化作血肉磨盘的石门隘。

隘口正面,战斗已进入最残酷的绞杀阶段。库尔缠驱策的盾车,如同移动的城墙,顶着守军稀疏的箭矢和不断投下的滚木礌石,一寸寸逼近。五十步,四十步,三十步!盾车后方鞑子弓手抛射的箭矢,几乎从未停歇,压得守军难以露头。

“火铳手!上前!”驻守正面隘口的哨长,嗓子早已喊破,声音如同砂纸摩擦。他是陈忠一手带出来的老兵,脸上被硝烟熏得漆黑,只剩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死死盯着下方。

几十名火铳手匍匐着移动到垛口后,他们手中的武器新旧不一,但那铋合金燧发铳幽冷的管身,在残阳下闪着不一样的光。

“瞄准盾车缝隙!打那些推车的杂碎!”哨长嘶吼。

“砰!砰!砰!”

铳声次第响起,白烟弥漫。新式燧发铳再次展现出其精准与迅捷,铅弹穿过盾车的木缝或下方的空隙,将后面推车的鞑子步甲打得血肉模糊。几辆盾车顿时停滞不前。但更多的盾车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推进!

二十步!已经能看清盾车上粗糙的木纹和后面鞑子狰狞扭曲的面孔!

“手雷!扔!”哨长声嘶力竭。

早已准备好的士卒,奋力将点燃的木柄手雷投向盾车阵中。

“轰!轰!轰!”

爆炸声接连响起,火光闪烁,破片四射!盾车被炸得木屑横飞,后面的鞑子惨叫着倒下,严密的阵型出现混乱。然而,鞑子的凶悍远超想象,后续者立刻补上,甚至直接推开破损的盾车,嚎叫着发起了冲锋!

“弟兄们!跟狗日的拼了!”哨长拔出腰刀,第一个跃出垛口。幸存的守军如同决堤的洪水,挺着铳刺、长枪、腰刀,与涌上隘口的鞑子撞在了一起!

刹那间,刀剑碰撞声、怒吼声、惨叫声响成一片!狭窄的隘口瞬间变成了吞噬生命的漩涡。不断有人倒下,鲜血浸透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,残肢断臂随处可见。守军凭借着一股血气和对地形的熟悉,死死抵住数倍于己的敌人,用生命填补着防线的缺口。

而在东西两翼,情况同样惨烈。放弃野狼峪外围阵地的守军,退守到最后的核心垒寨,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和储备的手雷,顽强地阻击着试图迂回的鞑子。每一声爆炸,都意味着数名鞑子被炸得粉身碎骨,但守军的伤亡也在急速增加,箭矢早已用尽,火铳成了烧火棍,全凭白刃和手雷苦苦支撑。

“鬼见愁”方向,栈道被炸毁的巨响传来,暂时阻断了鞑子死兵的攻击,但残存的守军也失去了退路,只能依托残破的工事,进行着最后的抵抗。

吴庄堡内,林慕义如同石雕般站在望楼上,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。他听得到前方每一份伤亡报告,感受得到防线每一次剧烈的摇晃。派往正面隘口的最后预备队——包括他的亲卫队和所有能拿起武器的工匠文书——已经投入战斗。堡内,几乎空了。

他在进行一场豪赌,赌库尔缠的兵力也到了强弩之末,赌振明军的意志能够撑到最后一刻。

夕阳西下,将天边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,与石门隘下的血色相互映照。战斗从清晨持续到黄昏,双方都已筋疲力尽。鞑子的攻势虽然依旧凶猛,但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,似乎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衰竭。他们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,隘口前层层叠叠的尸体,大多是镶红旗的精锐。

就在这僵持的、令人窒息的时刻,一阵奇异的、沉闷而富有穿透力的号角声,突然从西北方向传来!这号角声不同于鞑子进攻时尖锐的牛角号,更加苍凉,更加悠远!

正在猛攻的鞑子闻声,攻势不由得一滞!就连后方督战的库尔缠,也猛地转头望向号角传来的方向,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!

“是……是我们的号角?!”隘口上,一个浑身是血、几乎脱力的老兵,侧耳倾听,不敢置信地喃喃道。

这号角声,属于大明边军!属于那些常年与蒙古诸部交锋的宣大精锐的联络号令!

几乎在号角声响起的同一时间,西北方向的山脊线上,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旗帜和身影!虽然距离尚远,看不清具体人数和旗号,但那鲜明的明军服饰和严整的队形,如同凭空出现的天兵,瞬间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!

“援军?!是援军来了!”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出来,声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