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 工匠的本能在绝境中被激发到了极致。他没有图纸，没有精密的工具，只有对武器结构深入骨髓的理解和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狠劲。在他的指挥和亲自抡锤下，幸存的炮手和赶来帮忙的匠户们，如同疯魔般拆卸、拼凑、加固。汗水、血水混合在一起，滴落在冰冷的金属零件上。

这不是标准化生产，这是最原始、最粗暴的战场应急改造。他们用粗大的铁箍强行固定拼接的炮管，用加固的炮架承受可能超出极限的后坐力，用最简单的角度测算，硬生生在废墟中，“攒”出了一门造型怪异、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临时重炮！

“装药！双份药包！实心弹！” 赵铁柱亲自调整着这头“怪兽”的射角，将目标死死锁定在缺口处那些最为密集的白甲兵集群。

“赵头……这……这玩意儿会不会炸膛？” 一个年轻匠户看着那粗糙的拼接处，声音发颤。

赵铁柱没有回头，只是死死盯着缺口的方向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：“要么它炸，要么堡炸。”

他猛地一拉火绳！

“轰——！！！”

一声远比清军重炮更加沉闷、更加暴烈，仿佛洪荒巨兽咆哮的巨响，从堡内炸响！那门临时拼凑的巨炮炮口喷吐出长达数尺的炽烈火焰，一颗沉重的实心铁球，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弹道，呼啸着掠过厮杀的缺口上空，然后……狠狠地砸进了后方正在源源不断涌来的清军后续梯队之中！

没有精确命中最前沿的白甲兵，但这颗来自意料之外方向和距离的炮弹，所造成的恐慌和混乱，远远超出了其物理杀伤本身！它像一记无形的重锤，狠狠敲在了清军进攻的节奏上！

缺口处，压力为之一轻！

李贵抓住这瞬息即逝的机会，嘶吼着带领锐士营发起了反冲锋，终于将突入缺口的白甲兵又硬生生顶了回去半步！

也就在这一刻，南方的天际，酝酿了许久的乌云中，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长空，紧随其后的，是滚滚而来的沉闷雷声。

惊雷炸响，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落下，冲刷着城墙上的血污，却洗不净这弥漫天地的杀伐之气。

岳托在中军旗下，脸色铁青地望着那处依旧在激烈争夺的缺口，又看了看堡内那门刚刚发出咆哮的、位置诡异的“火炮”，拳头紧紧攥起。他没想到，这座堡垒，这块骨头，竟然硬到了如此地步！

而堡内，赵铁柱看着那门炮身已经出现细微裂纹、却成功完成使命的“怪兽”，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浊气，脱力般坐倒在地。

惊雷破晓，血战未休。但这一声来自堡垒内部的、绝境反击的炮响，仿佛预示着，这场攻防的天平，正在发生着微妙的、不易察觉的倾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