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家使团的来访与离去,如同在瓜洲这片日益沸腾的水域中投下了一颗探测深浅的石子,涟漪荡漾开去,带来了名分,也带来了更为复杂的局势。林慕义“听封不听调”的应对,虽暂时维持了独立,却也无疑将自身置于了南明两个朝廷微妙斗争的焦点位置。然而,他无暇他顾,来自北方的压力,正以更加具体和危险的形式,迫近眼前。
王五的情报网络以前所未有的频率传递回紧急军情。多尔衮在基本稳定北方后,终于将战略重心南移。其麾下大将、豫亲王多铎,已受命为“定国大将军”,统帅满、蒙、汉八旗精锐逾十万,并携大量红衣大炮,自北京南下,兵锋直指山东、河南,其最终目标,无疑是突破江淮,饮马长江!
而原本负责围困瓜洲的叶臣所部,在得到多铎即将南下的明确消息后,态度也骤然变得强硬起来。原本收缩的防线再次前推,游骑活动日益频繁,小规模的摩擦冲突急剧上升,显然是为了在多铎主力抵达前,进一步消耗和压制瓜洲守军,不使其有机会干扰清军主力的战略展开。
“帅爷,叶臣这厮,像是吃了炮药,前日出动两个甲喇,猛攻我西面三十里外的‘三山营’据点,守军伤亡不小,亏得李将军及时派兵增援,方才击退。”王五指着沙盘,语气凝重,“据俘获的清军哨官透露,多铎大军先锋已过黄河,叶臣这是想在主子面前挣表现,同时也怕我们趁机出击,袭扰其侧翼。”
帅府内,气氛肃杀。所有人都明白,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。与之前叶臣的围困不同,多铎带来的,将是泰山压顶般的绝对力量。
“不能坐等多铎兵临城下。”林慕义目光锐利,扫过沙盘上叶臣部的布防,“他要挣表现,我们就打掉他的气焰!他要防我们出击,我们就偏要打出去!不仅要打,还要打疼他,让多铎知道,这江北,不是他可以随意驰骋的猎场!”
一个大胆的进攻计划,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。目标,并非叶臣主力盘踞的核心营垒,而是其设在瓜洲西北六十里外、位于运河畔的一处重要物资中转枢纽——邵伯镇。此地囤积着大量为多铎前锋准备的粮草、火药,守军约一个精锐的蒙古旗队,战斗力不弱,但相对孤立。
“李贵!”
“末将在!”李贵豁然起身,眼中凶光闪烁,胸腹间的旧伤似乎都因这浓烈的战意而不再疼痛。
“命你率燧发铳一营、锐士营一部,并配属炮兵队,总计两千精锐,即刻出发,昼夜兼程,奔袭邵伯镇!不求占领,只求焚毁其囤积之粮草火药!动作要快,要狠,打完后立刻按预定路线撤退,不得恋战!”
“得令!”李贵抱拳,转身便走,杀气腾腾。
“陈忠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立刻动员所有辅兵及乡勇,加强瓜洲本阵防御,尤其是面向叶臣主力的方向,多设疑兵,广布旌旗,做出我军主力严阵以待、准备与其决战的姿态,迷惑叶臣!”
“明白!”
“赵铁柱!”
“俺在!”
“你匠作营新试制的那批‘轰天雷’(大型爆炸物),全部交给李贵带走!另外,所有火炮进入临战状态,检查弹药,随时准备支援!”
“是!”
“王五!”
“属下在!”
“你的人,全力遮蔽战场,务必确保李贵行军路线的隐秘与安全!同时,严密监视叶臣主力及多铎先锋动向,一有异动,立刻来报!”
“遵命!”
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风骤雨,整个瓜洲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。李贵率领的两千精锐,携带五日干粮,配备最精良的燧发铳与标准化火炮,借着夜色掩护,如同利剑出鞘,悄无声息地没入北方的黑暗中。
与此同时,瓜洲本阵亦是外松内紧。陈忠组织人手,在防线前沿大张旗鼓地增修工事,夜间多点篝火,人马调动频繁,营造出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氛围。叶臣果然被迷惑,以为林慕义要固守待援或伺机与己决战,将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瓜洲正面,对侧后方向的警戒不免有所松懈。
三日后,深夜。邵伯镇方向,火光冲天而起,映红了半边夜空!即便相隔数十里,瓜洲亦能隐约听到那连绵不绝的爆炸巨响!
李贵成功了!
他利用王五提供的精确情报,避开了清军巡逻队,长途奔袭至邵伯镇,趁夜发起猛攻。新式燧发铳的密集火力瞬间压制了镇口守军,炮兵则精准地轰击镇内囤积物资的区域。蒙古旗队虽然悍勇,但在这种超越时代的火力打击和突然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