稳。”

黄得功将密报重重拍在桌上，沉声道：“糊涂！什么是天怒人怨？让那些苦哈哈的百姓有田种，有饭吃，这才是顺应天意！什么是圣贤之道？‘民为贵，社稷次之，君为轻’！百姓活不下去了，这社稷还能稳吗？至于那些乡绅的田……那是逆产！是陆文德通虏资敌的证据！拿逆产分给百姓，有何不妥？告诉下面的人，都把眼睛擦亮些！如今这江北，是谁在支撑大局？是林制置使！是新政！谁敢在这个时候拖后腿，搬弄是非，休怪本帅军法无情！”

他虽如此说，心中却也感到一丝沉重。他知道，这“分田”触及的利益太深，反弹必然强烈。不仅仅是地方上的乡绅，就连自己军队内部，也并非铁板一块。如何平衡内部，安抚旧部，同时坚定不移地支持新政，成了他必须面对的难题。

而在瓜洲帅府，林慕义案头关于“分田”引发的各种问题和阻力报告，也堆积起来。有地方豪强暗中煽动佃户闹事，拒绝承佃新分的“逆田”；有小吏在分田过程中徇私舞弊，优亲厚友；甚至有谣言称，这只是官府暂时稳定人心的手段，待局势稳定，还会将田收回，引得一些农户不敢画押。

“看来，有人是见不得百姓过上好日子。”林慕义放下最后一份报告，语气平静，眼神却锐利如刀，“分田，不仅仅是分土地，更是要打破千百年来盘踞在乡土之上的那层坚冰。这必然会招致旧势力的疯狂反扑。”

他看向陈忠和王五：“陈忠，以制置使司名义，再下一道严令！分田过程，必须公开、公正、公平！所有数据张榜公布，允许百姓监督举报！凡有官吏舞弊、豪强阻挠者，无论涉及何人，一律严惩不贷！将几个典型案例，明正典刑，以儆效尤！”

“王五，你的人要盯紧了，尤其是那些在分田过程中上蹿下跳、散播谣言的，查清他们的背景和联络网。我倒要看看，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！”

“另外，”林慕义沉吟片刻，“告诉韩承业和方允，分田之后，并非万事大吉。要组织农会，选拔正直可靠的农户担任会长，协助官府管理田亩，调解纠纷，推广新作物、新技术。要让农户们自己组织起来，成为新政在乡村最坚实的根基！”

“是！”陈忠与王五齐声领命。

“分田”之举，如同一次深入肌理的手术，在给江北乡土注入生机的同时，也必然会引发剧烈的排异反应。旧时代的幽灵仍在徘徊，新时代的阵痛真实而尖锐。

但无论如何，希望的种子，已经随着那一张张轻薄的佃契，播撒进了这片饱经忧患的土地。它们能否生根发芽，长成参天大树，不仅要看阳光雨露，更要看执锄者，是否有足够的勇气与智慧，去清除一切试图扼杀它们的荆棘与害虫。

铸基之路，道阻且长。而这“分田”二字，无疑是这条路上，最为关键，也最为险峻的一道关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