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心。”林慕义语气平和,“施将军一路辛苦,请坐。”
“制置使客气。”施琅坐下,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帅府内简朴却透着肃杀的陈设,以及墙上那幅巨大的湖广舆图,尤其是在武昌缺口处那个醒目的标记上停留了一瞬。“郑帅听闻武昌战事激烈,特命晚辈前来,一则运送物资,二则……也想亲眼看一看,这武昌城,究竟守不守得住。”
这话说得直接,甚至有些无礼,却恰恰符合郑芝龙集团一贯的现实主义作风。
林慕义微微一笑,并未动怒:“守不守得住,不在城墙是否完整,而在人心是否凝聚,将士是否用命。水师黄总兵昨夜刚在鲇鱼套焚毁虏船数十,粮草无算。多铎虽凶顽,然顿兵坚城之下,师老兵疲,后勤堪忧。我武昌军民上下一心,纵有缺口,亦为虏军葬身之地尔。”
他语气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。既点明了己方刚刚取得的胜利,也分析了清军的困境,更表达了坚守的决心。
施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他没想到武昌在如此困境下,竟还能主动出击并取得战果,更没想到林慕义如此镇定。他沉吟片刻,道:“制置使豪气,晚辈佩服。只是……不知制置使此前所提,合作建造新式炮舰之事……”
这才是郑芝龙真正关心的核心利益。
“此事自然作数。”林慕义肯定道,“待武昌战事稍定,便可着手。届时,不仅炮舰,我方可与郑将军共享部分火炮改良技术,以及更高效的海船导航、测绘之法。前提是,郑将军需确保我方通往南洋商路之畅通,并以合理价格,优先供应我等所需之硝石、硫磺等物。”
他给出了更具体的甜头,也划出了底线。
施琅目光闪烁,显然在快速权衡。郑芝龙需要技术保持海上霸权,也需要稳定的陆上盟友和贸易伙伴。而林慕义展现出的韧性和潜力,无疑比摇摆不定、试图插手海上事务的清廷更值得投资。
“制置使快人快语,晚辈定将原话带回。”施琅起身,郑重拱手,“愿制置使早日击退虏兵,届时,我家郑帅必亲至武昌,与制置使把酒言欢,共商大计!”
送走施琅,陈忠有些激动:“帅爷,郑芝龙松口了!这批硝石来得太及时了!”
林慕义却显得很平静:“锦上添花易,雪中送炭难。郑芝龙此举,不过是见我们顶住了多铎的猛攻,又展示了肌肉,觉得我们还有投资价值罢了。真正的考验,还在眼前。”
他走到窗边,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。水师的一场胜仗,郑芝龙的一点援助,如同在阴霾中投入的两缕微光,暂时驱散了绝望,但远未到庆祝的时候。
缺口处的夯土号子声隐隐传来,那是生存的希望在被奋力构筑。
江风送来的,除了清晨的凉意,似乎还有下游清军大营再次响起的、预示着新一轮进攻的战鼓声。
“传令各军,休整结束。准备迎战!”林慕义的声音斩钉截铁,“让多铎看看,我武昌的骨头,到底有多硬!”
江夜烈火,烧出了转机,也烧红了决战前的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