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雨,便哄他明天白天再去。
雨越下越大,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。等到九点多,雨势稍小,变成了连绵的雨丝。父母留我们住下,但明天一早我还有个重要的会议,必须赶回去。希希也在车上睡着了,于是我们便冒雨启程。
车子驶上通往湿地公园的沿湖路——这是回城的必经之路。雨刮器在眼前单调地左右摆动,刮开一片片模糊的水幕。路灯昏黄的光线被雨水切割得支离破碎,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晕开一团团光斑。道路两旁是新栽的树木,在夜雨中显得黑黢黢的,沉默地矗立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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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园很安静,或者说,死寂。雨水掩盖了大部分声音,只能听到轮胎碾过积水的哗哗声,以及发动机低沉的轰鸣。整个世界仿佛被包裹在一个湿冷、与世隔绝的罩子里。
我放慢了车速,一方面是因为雨天地滑,另一方面……一种莫名的、久违的心悸感,毫无征兆地浮现。我下意识地看向车窗外。公园的景观灯隔得很远才有一盏,光线微弱,只能勉强勾勒出步道和草坪的轮廓。更远处,原本是湖区中心的地方,现在是一片下沉式的广场和人工溪流,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。
一切都变了样。但又有什么东西,固执地穿透了二十年的时光和彻底的地貌改变,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。是那股气味。尽管被雨水和泥土的气息冲淡,但我还是隐约捕捉到了——那股熟悉的、铁锈般的、水底腐殖的腥气。它像一条冰冷的蛇,悄无声息地钻进车厢,缠绕上我的鼻腔。
我猛地摇了摇下头,试图驱散这荒谬的联想。是心理作用,一定是。填湖工程那么大,怎么可能还留有原来的气味?
就在这时,一直靠在儿童安全座椅里熟睡的希希,忽然动了动,揉着惺忪的睡眼醒了过来。
“爸爸……到家了吗?”他奶声奶气地问。
“快了,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。”我透过后视镜,对他笑了笑。
希希扭过头,把小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,好奇地向外张望。窗外是飞速掠过的、被雨水模糊的公园景象。
突然,他小小的身体坐直了,伸出胖乎乎的手指,兴奋地指向窗外一个方向,声音清脆而充满惊喜:
“爸爸!快看!那个湿漉漉的小哥哥在对我招手呢!他邀请我去他家玩!”
“嗡——”的一声,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。
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了我,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,四肢冰凉得如同浸在冰水里。心脏先是停滞,随即像发了疯的鼓槌,猛烈地撞击着我的胸腔,发出沉闷而痛苦的“咚咚”声。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。
湿漉漉的小哥哥……
邀请我去他家玩……
奶奶惊恐万状的脸,她那压低的、颤抖的声音,湖边那挥之不去的腥腐气,那个永远背对着我、滴着水珠的瘦小背影……所有被时光尘封的恐惧碎片,在这一刻被希希天真无邪的话语瞬间拼凑完整,化作一只无形的、冰冷的手,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。
我几乎是本能地,一脚狠狠踩在刹车上!
“吱——嘎!”
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,车子猛地向前一冲,差点失控。强大的惯性把我和希希都狠狠甩向前方,又被安全带死死勒回座椅。
“爸爸!”希希被吓到了,带着哭腔喊了一声。
我顾不上安慰他,猛地转过头,顺着希希刚才指的方向,惊恐万状地望向车窗外——
那里,靠近一棵新栽不久、在风雨中摇曳的景观树旁,立着一盏光线昏黄朦胧的路灯。
灯下空无一人。
只有连绵的雨丝,在昏黄的光晕中无声地飘洒,在地上积聚起一滩不断扩散的、反射着幽光的水渍。
空空荡荡。
仿佛希希刚才的话,只是我极度紧张下产生的幻听。
“希希……”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,像砂纸摩擦着喉咙,“你……你刚才说什么?你看到了什么?”
我死死地盯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区域,眼睛因为恐惧而瞪得酸胀。雨水不断地冲刷着车窗,扭曲着外面的景象,那些晃动的树影,在昏黄的光线下,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。
希希似乎被我的反应吓住了,他怯生生地看着我,又指了指那个方向,小声地、带着一丝不确定说:“就是一个……小哥哥呀。他全身都湿透了,头发还在滴水呢……他刚才就站在那个亮亮的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