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食梦魇(2 / 4)

着微弱的光泽——我认出了一些,那是我最近梳头时,在梳子上、在洗手池下水道口频繁发现的,我自己的掉落的长发。

更让我脊背发凉的是,这个由死物——灰尘、蛛网、断发——构成的巢,并非静止的。它在极其轻微地、规律地……搏动着。那搏动非常微弱,像是一只沉睡雏鸟的心跳,又像是远处传来的、被厚重泥土过滤的鼓声。一种低沉、绵密的嗡鸣声,几乎低于人类听觉的阈值,却又真真切切地通过空气、通过地板,传递到我的骨骼,我的牙齿,带来一种细微的麻痒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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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嗡鸣声,我认得。它就是每个夜晚,将我包裹、引我沉沦的那片甜美梦海深处,永恒不变的背景音!是它,如同梦境的配乐,是那极致欢愉的源头!

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,攥紧了我的心脏。但同时,一种病态的好奇,又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。我屏住呼吸,不敢惊动这诡异的造物。

它是什么?是谁,或者说,是什么东西,在这阴暗的角落,用我的头发、房子的尘埃,编织了这样一个仿佛具有生命的巢?而那巢中,在那灰白纤维的包裹之下,似乎真的在孕育着某种东西,某种随着那微弱搏动,正在缓慢生长、成形的东西。

我没有勇气去触碰它,甚至不敢久留。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了阁楼梯子,重重地关上了那扇门,仿佛要将一个活生生的噩梦锁在身后。

但我知道,那细微的搏动和嗡鸣,已经烙印在我的感知里,再也无法抹去。

从那天起,家不再是一个安全的庇护所。阁楼成了我意识中一个不断散发诡异引力的黑洞。而那个巢,以及它所代表的未知,像一根刺,扎在我的脑海里。

我开始流连于城市的旧书店、图书馆的古籍区,在那些散发着墨香和纸页霉味的故纸堆里,寻找任何可能与我这诡异经历相关的记载。

我描述那梦境的特征——极致的甜美与醒后的枯竭,描述那灰尘与发丝构成的、搏动着的巢,描述那无处不在的、满足般的嗡鸣。

大多数书籍一无所获,直到我在一家几乎被遗忘的旧书店角落,翻到一本线装、无名的残卷。

书页脆黄,字迹是繁古的手写体。在记载各种精怪志异的一章中,几行模糊的文字,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我。

“……有物焉,其名‘魇’,非貘之形,承貘之性而异化。不食噩梦,反嗜美梦。喜寄人居,潜于晦暗之所,以其技,编织甘美之幻境,饲于宿主……”

我心跳如鼓,指尖冰凉,继续艰难地辨认着那些晦涩的字句。

“……宿主沉溺欢愉,如饮鸩止渴。魇则以梦为食,伴其进食,有满足之嗡鸣,如蜂恋蜜。然其食不止于梦,亦悄然啮噬宿主对现实之感知,情感之触须,如蠹虫蛀木,日久,宿主现实之感渐趋麻木,情感如褪色绢帛……”

“……彼等织巢,聚尘、蛛丝、宿主脱落之发,以其气息哺之,渐成蛹形,内有微动,如胎息……待巢熟之日,宿主现实之锚尽断,魂灵漂泊,或将永锢于幻,或成行尸走肉……而魇,则破蛹而出,饱食而去,寻下一温床……”

书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,砸在地上,扬起一小片尘埃。

食梦貘……或者说,是它的异化变体,“魇”。它不是吞噬噩梦的仁慈神兽,而是寄生在人家,编织美梦供自己享用的诡诈生物。我所感受到的极致甜美,是它进食时发出的满足嗡鸣!

而我日益严重的疲惫、情感的麻木、现实的褪色,并非什么精神衰弱,而是它正在悄无声息地啃食我对现实世界的感知与情感!

那个巢,那个用灰尘、蛛丝和我掉落头发编织成的、微微搏动的巢——是它为我准备的“蛹”!一个最终将吞噬我所有现实连接,将我彻底困在虚幻中,或者变成一个空壳的……蛹!

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,但在这恐惧的冰层之下,竟然泛起一丝诡异的、病态的释然。原来,那甜美的梦,并非恩赐,而是诱饵。

那心力的交瘁,不是代价,而是被蚕食的证明。我所失去的,正在失去的,都有了明确的指向。

知晓真相后,夜晚变成了无声的酷刑。我害怕入睡,害怕那无法抗拒的沉沦,害怕自己在那甜蜜的毒药中,一点一点被掏空。我在房间里点燃最刺鼻的香薰,试图用强烈的气味驱散那可能存在的、引导入梦的媒介;我彻夜开着灯,让刺眼的光线灼烧我的眼皮;我甚至尝试用咖啡和浓茶灌满自己,与生理的困意做徒劳的抗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