诸将义愤填膺,气氛烘托到了极致,接下来就该点明主题了。
“诸公!”座下仍有骚动,厍狄安定大声短喝:“诸公稍安勿躁!且听我一言!”
杂音渐息,很快鸦雀无声,将目光都交给了厍狄安定。
事关重大,即便这是自己一直期盼的时刻,厍狄安定也忍不住,在皮肤上泛起激动的涟漪。
他使尽浑身解数,压制自己的紧张与亢奋,尽量缓和地说着:“自普泰起,高王举义旗于信都,扬讨贼之大业,破尔朱于韩陵,拯万民于水火,魏室由此复兴。”
“我、我之父辈,还有在座各位的父祖都参与其中,在高王的麾下聚集,为大魏的兴盛奋命。”
这是勋贵们无法抹煞的功绩,也是他们家族传承的荣耀,这番话让勋贵们连连点头,自傲不已。
“因此这天下——不管它是叫大魏,还是大齐——都应当有我们的一份!”
厍狄安定压低声音,恶狠狠地说着,话语中的内容惊世骇俗,令诸将心中一惊,又迅速被传染相同的情绪。
“如今乾明重淮南、练新军,毫无疑问,是想踢开我们,把权力握在自己和少数亲信手中——做他的美梦!”
“可他已经是皇帝,是无上的至尊了,难道我们还能反抗他?”
这反问令些许人心碎,即将从幻梦中清醒,厍狄安定立刻又换了个语调:“肯定是能的。就连天保都不能彻底磨灭我们的斗志,夺取我们的权力,让我们成为他的走狗,光凭十几岁的乾明,这个小皇帝,他能做到么?才一二年,他做不到!!”
话语陡然振奋起来,给诸将加油打气,这先抑后扬的宣传令在座众人情绪起伏极大,厍狄安定深深纠缠着,忘却了乾明已经斗败常山、族灭贺拔、隐诛斛律的事实。
“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。”安定的声音愈发具有诱惑力,像是传说中的人鱼,诱惑着各路船航一往无前:“乾明侥幸得胜,全因邺都在其手中,常山王又未察文襄四子和五子已然倒戈,才不慎被其所制,连带着娄太后也被幽囚深宫,如今已是不知消息了!”
无论如何,高殷的胜利即便有侥幸的成分,但胜就是胜了,不能细说,因此厍狄安定轻描淡写的点了一下,将原因概括为乾明侥幸,又迅速把话题带到了娄昭君身上。
这一招效果非常不错,娄昭君在晋阳威望深重,立刻引起诸多将领的愤慨来,心想若是在晋阳,断不会让娄太后受辱至此,乃至不会让乾明得意至今。
“没错,若在晋阳举事,太后也在晋阳,常山王怎么可能失败?”
“一定是天保早有暗手,又有百保鲜卑、诸多辅政在邺助力乾明,若在晋阳,他断无如此能力!”
“正是!所以他现在可不就带着邺都的兵,压在我们头上来了?连库莫奚的兵马都带来了——那可是被我们打得跟狗一样的奚贼啊!”
“再过段时间,就连突厥人都……嘿!”
诸将更加不满,对乾明的愤怒上升到了最高级别,厍狄安定十分满意,此时只需要稍稍一推,就能开始布置计划。
他举起酒杯,对着席下众人:“大伙说的没错!那是在邺,常山王选错了地方,若是在这晋阳……”
“总要让乾明知道,谁才是这里的主人!”
众人振奋起来,同时举杯,大喝一声,随后一饮而尽,一同发出憨笑。
奇妙的兄弟情在此处增殖,韩晋明就被周围的几人戳着伤口,问他被乾明伤得痛不痛、好点了没有,待他回答后,又接着问他是否记恨乾明、有多恨,让韩晋明哭笑不得。
气氛达到高潮,正式掀起反乾明的浪潮,厍狄安定抹去胡须上的酒液,说着:“不能让乾明葬送基业,让高王和我们父祖的心血白费!”
“对!对!”
他站起身,一下摔杯,在地上弹跳数米的杯盏牵动众人的目光,很快又注目到安定身上去,只见他撩开胸前衣摆,右手拿着一根箭矢,左手再捧起一碗新酒。
“听说乾明和百保鲜卑歃血为盟,取的是心头血?”
厍狄安定哈哈大笑:“他能取,我就不能取吗!今日以此箭与诸君立誓,必除这暴君!”
说着,他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,将箭矢穿过胸乳。
厍狄安定的身体壮硕,肌肉像是盘结的树根,箭矢又不比匕首锋利,还要把握好力度不让它被捏碎,用它取血的难度比匕首高上许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