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真傻,真的。”
娄昭君失魂落魄,连头发遮目都未曾察觉,或许是因为她的灵魂已身处绝望的世界。
可她的肉身毕竟在这里,两名宫人来搀扶她,也摇醒了她的神智,令她忍不住大惊失色:“欲加刑于我耶?!”
“您说笑了。”
宫女笑吟吟不说话,回答她的是高孝珩,他迈步走来,满是谦恭的笑容:“至尊请您去看台上审判贼臣。”
仪表优逸,风度从容,和以前那个见到自己就紧张局促的孝珩不同了。
褪去了所有的滤镜与光芒,娄昭君此刻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妇,甚至还是一个老寡妇,连个站出来为她说话的男人都没有了。
曾经参谋机画、威仪赫赫的渤海王妃、大齐太后就这样被带走了,所有人都忽视她的存在,好像默认了一般,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见怪不怪。
谁都知道今日的大事和娄昭君脱不开关系,这已经无法用孝道来开脱了,更何况……还无力反抗。
她被带到高殷身边,下方的不远处落座,仍是一个精致华贵的席位,和她的地位相匹配,却和她现在的妆容造型并不相符。
也没有人主动询问是否要更衣换妆,仿佛她已经穿上了最得体的衣裳,从远处看上去,就像一个在戏台上端坐的滑稽老旦。
娄昭君的精神也变得枯萎了,她嘴唇蠕动,似乎要吐出什么话,周围的侍女面带笑意,眼神中透出寒冰般的热情,像是什么吩咐都会听,又都什么也不会做。
娄昭君再看向其他人,像是有某种诅咒,被她看见的人都会转过头去,根本不敢与她对视。
娄昭君仰头看天,连流云都不再思念她了。
诸多将帅汇聚南宫,除了五品以上的文臣武将、百官公卿,高殷还特意按照羽破多郁此前收集的名单,将军中素有威信者、被打压者、对勋贵不满者选出了上千名的代表,令他们来南宫参观。
随着娄昭君入场,最后的嘉宾也已就绪,高殷起身,左右侍从挥舞旗帜。
“既然都到齐了,那就开始吧。”
高殷缓缓说着,话音陡然变冷:“带上来。”
禁卫们开始行动,晋阳诸多将领不知内幕,战战兢兢。
紧接着他们瞠目结舌,只看见一群群的勋贵被扒光所有衣物,赤身裸体地出现在他们眼前:
长乐王尉粲、征羌侯尧峻、广德将军厍狄安定、折冲将军牒舍乐、制胜将军范舍乐、左卫将军公孙赋、直阁将军皇甫冲、渊泉子徐晔,宗室修城王高孝续、广平公高子瑗、平昌公高子璋……
以及失踪近月的叱列长叉、是连义、侯莫陈德等将,足有一百多人。
这几乎占了二成的勋贵!
吸气、低呼之声络绎不绝,哪怕天保在时,也不会对如此多的勋贵下手,他要杀也是一个一个来,何况还有尉粲这样重量级的勋贵,可以说,他一个人的分量就顶得上其他所有人的总和。
若是在高殷登基初期,乃至常山王、长广王还在之时,一定会有勋贵跳出来,大声质问高殷要做什么,甚至不论是非对错,直接以佐命建勋之功“请”高殷恕罪。
但经过高洋最后的奋发与高殷的壮大,在平定常山王后,邺城和晋阳的力量对比就成为了均势,如今这平衡的格局又被天策军给打破,见至尊如此大张旗鼓,晋阳诸将的主心骨又多凋零,其他人不敢再当出头鸟,纷纷把目光看向了段韶。
段韶坐在高殷的下首,与娄昭君隔着至尊,此刻他嘴眼双角抽抽,轻抚着胡须,却不发一言,坐视这种情况。
于是晋阳将领皆卸气,更见到本不该在此的娄后还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晋阳,就知道今日有决定国运的大事要发生,不敢再给高殷上眼药。
晋阳城内流动的人心,被高殷紧攥于手中。
他举起右手,台下低议消弭,全场变得安静,静得能让他的声音回荡全场。
目光扫向下方,看着这上百名勋贵,高殷的语气里带着沉重的惋惜:“这些人是辅佐高祖、太祖建立大齐的勋臣,为王业在战场上厮杀之时,也许朕还没出生。
“如今轮到朕续承大统,很多人都已侍奉三代君王,既是朕的股肱,更是国朝的元老,本应成为朕之韩张,共图千古功业!若能君臣一心,何愁周陈不破?他日青史之上,未必不能成就汉高祖、光武那样的千古佳话……”
“奈何,奈何啊!”
一百多人里总有几个狂悖之徒,他们抬起头,刚想要大声驳斥,立刻就被身旁的禁卫一棍子殴打在脊背上,同时将布帛塞入他们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