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 大学生的厉害(1 / 3)

天色彻底黑透了。

夜风从门缝里钻进来,带着土腥气和禾苗的味道。

张汉玉走出屋子,站在院子里。

他左边的口袋里,是王小花那一百二十三块六毛,带着她手心的温度,一沓零碎的、承载着一个姑娘全部未来的钱。

右边的口袋里,是林婉清那五百块,平整,崭新,散发着城市里才有的油墨香气。

一边是滚烫的烙铁。

一边是冰冷的刀锋。

他两只手插在口袋里,紧紧攥着那两份截然不同的重量,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
屋里,母亲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,混杂着父亲沉重的呼吸。

不能再等了。

他转身,大步流星地走出院门,身影很快被浓重的夜色吞没。

第二天一早,张汉玉就从县城的医院回来了,带回了大包小包的药。

钱花出去的时候,他没有一丝犹豫,甚至没有去看找回的零钱。

他只知道,父亲的命,暂时续上了。

他把钱的事含糊了过去,只对母亲说是学校发了助学金,又找同学凑了些。

张母信了,拉着他的手,眼泪掉得更凶了,嘴里不停念叨着“我儿出息了”。

王小花没问。

她只是在张汉玉回来后,默默地接过他手里的药包,去厨房生火熬药,一切都和过去无数天一样。

村里的生活,像一口古井,平静无波,却也深不见底。

张汉玉在家待了几天,除了照顾父亲,就是闷头看书。

从城市带回来的书,每一个铅字都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阶梯。

可他看不进去。

柴油机“突突突”的轰鸣声,夹杂着男人们的咒骂声,从村头的打谷场传来,搅得他心烦意乱。

“他娘的,又熄火了!”

“王二叔,你到底行不行啊?这都捣鼓三天了!”

“再这么下去,天都要下雨了,地里的麦子咋办?”

张汉玉放下书,走了出去。

打谷场上,围了一圈人。

村长王长贵,也就是王小花的爹,正蹲在那台老旧的东方红28拖拉机头旁边,愁得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旱烟。

被叫做“王二叔”的老汉,满手油污,正拿着个大扳手,对着柴油机比划,嘴里骂骂咧咧,却不敢再下手。

“咋了,叔?”

张汉玉走了过去。

王长贵抬起头,看到是他,重重叹了口气。

“汉玉啊,你回来的正好。”

“这抽水机,闹脾气了。”

他指了指那台由拖拉机头带动的抽水泵。

“眼看就要收麦子,得先把地浇一遍透水,不然旱得跟石头一样,镰刀都砍不进去。可这玩意儿,就是点不着火。”

王二叔在一旁没好气地开了口。

“什么点不着火,是供不上油!我看了,油路堵了,可这管子弯弯绕绕的,谁知道堵在哪儿了?”

一个后生急躁地说。

“这不跟人一样吗?血管堵了,不得完蛋!这下好了,全村的麦子都得耽误。”

张汉玉绕着机器走了一圈。

这台机器他认得,在红星厂的农机车间里,见过更先进的型号。

他脑子里,瞬间浮现出柴油机的结构图,每一根管路,每一个零件的功用,都清晰无比。

“我来试试吧。”

他平静地开口。

一瞬间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。

嘈杂的打谷场,突然安静了下来。

王二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黝黑的脸上挤出一个轻蔑的笑。

“你?”

“汉玉娃子,你是个大学生,念书是好手。可这铁疙瘩,不是靠念书就能摆弄好的。”

另一个村民也帮腔。

“是啊,汉玉,这可不是闹着玩的。这机器精贵着呢,万一弄坏了,整个村都得指望老天爷下雨了。”

言语里,是客气,也是疏离。

他们眼里的张汉玉,还是那个只会读书的瘦弱小子,干净,体面,不属于这片油污和泥土。

王长贵也有些犹豫。

“汉玉,这……”

张汉玉没理会周围的议论。

他只是看着王长贵,又重复了一遍。

“叔,让我试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