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几个年轻人。
她未靠岸便高声喊道:“法师!
我们来了!”
觉岸认出她??是江西婺源那位曾组织村民秘密记录村史的老教师,姓周。
十年前,她因整理一本《乡土蒙难录》被查禁,资料焚毁,本人软禁三年。
后来销声匿迹,传言已病逝。
“您还活着?”
觉岸迎上前。
老太太登岸,颤巍巍握住他的手:“我没死。
我把书藏在了祠堂的地砖下,用蜡封着。
去年挖出来,一页没少。
现在,我要把它交给井。”
她身后青年捧出一卷竹简,外包油布,封泥尚存。
打开一看,竟是以古法抄写的百年人物列传:有民国初年因揭露贪官被毒杀的记者,有五十年代因主张民主选举遭批斗的小学校长,有八十年代上访途中失踪的农民代表……每人一段小传,附有亲历者口述摘录。
“这是我们村一百年来‘不该存在的人’。”
老太太声音铿锵,“他们被抹去名字,被篡改死因,被说成疯子、叛徒、反革命。
可我知道,他们是清醒的人。”
她将竹简投入井中。
刹那间,井水沸腾如煮。
无数光点从水中升起,凝聚成人形轮廓,站成一排,面向东方。
其中一人穿着长衫,胸前别着“申报”
记者证;另一人戴着圆框眼镜,手持教鞭;还有一个赤脚汉子,肩扛锄头,脸上写着“冤”
字。
他们不言,只点头。
仿佛在说:谢谢你还记得我们。
此时,茶馆内那台老旧录音机突然自动播放。
磁带转动,传出一段沙哑女声,操着浓重湖南口音:
“……我叫李素芬,原长沙第一棉纺厂工会主席。
1986年,我带头联名上书要求提高工人待遇,结果被定性为‘煽动阶级对立’,开除公职,丈夫被迫离婚,女儿在学校被人骂‘反贼之女’。
我上访十七年,材料寄出三百多封,全部石沉大海。
最后一次去北京,我在天安门广场坐了一整天,没人理我。
我对着人民英雄纪念碑哭了一夜,我说:你们流血换来的国家,怎么容不下一句真话?
现在,我把这些都录下来,藏在我家灶台后面。
如果哪天有人听见,请替我说一句:我不是坏人,我只是想让工人们活得像个人。”
录音结束,茶馆陷入寂静。
良久,一名中年男子踉跄走入,双膝跪地,痛哭失声:“妈……我是您的儿子……我当年不敢认您,怕影响前途……可我现在退休了,我想通了……妈,我对不起您……”
众人皆默然垂。
觉岸起身,走到录音机前,按下回放键。
女声再次响起。
这一次,井水没有光,没有显影,而是开始结字??一个个墨黑色的文字从水中凝出,悬浮空中,组成一道碑墙:
李素芬,1943?2001
她一生未获平反,但她的声音,终被听见。
碑墙成型瞬间,南方某县城的一栋老居民楼里,一位老太太正独自坐在昏暗客厅中。
电视开着,正播放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于“沙洲井”
的新闻报道。
她听着听着,突然捂住嘴,泪水汹涌而出。
她颤抖着起身,掀开沙垫,取出一个铁盒,里面是一叠泛黄信件和一张母女合影。
她翻出手机,拨通一个号码:
“喂……是《民间记忆丛书》编辑部吗?我想投稿……关于我妈妈的事……她是个工人,她说过一句话,我一直记到现在??‘工资可以少,尊严不能丢。
’”
电话挂断,窗外雷声隐隐。
一场大雨即将来临。
而在西北戈壁深处,一座废弃气象站内,一台尘封三十年的短波电台突然自行启动。
指示灯闪烁,天线旋转,出一段加密信号。
三小时后,内蒙古一所大学的历史系实验室接收到这段电波,破译后现内容竟是:
“1971年9月13日夜间,我值班观测到异常气流扰动,方向由北向南,度音。
上级命令不得记录,但我偷偷留存了原始数据。
我知道那晚生了什么。
我不敢说,但我记下了。
今天,我通过电波,把数据传给第九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