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合院,后院。
易家西边那间低矮的杂物小屋门敞开着,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息弥漫出来。易中海佝偻着背,正艰难地将一个沉重的旧碗柜往外拖。他身上那件沾着大片污渍的蓝色劳保服还没来得及换下,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酸腐气味。
一大妈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,碗里盛着半碗浑浊的温水,仿佛这半碗水是她手中最珍贵的宝物一般。她站在门口,忧心忡忡地看着易中海,满脸都是担忧和不安。
“老易啊……”大妈轻声说道,“你先歇会儿吧,喝点水。这屋子都多少年没用过了,脏得很,明天再收拾也不迟啊……”她的声音充满了关切,但易中海却完全没有理会她的好意。
“歇什么歇!”易中海突然粗暴地打断了大妈的话,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,其中还夹杂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和戾气。他猛地将碗柜拖出门槛,那沉重的木腿在泥地上摩擦,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,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毛。
“不把这堆破烂清理掉,哪来的地方放东西?”易中海怒目圆睁,瞪着大妈,“难道要等着人家来看我们的笑话吗?”他的手指着堂屋角落,那里正胡乱堆放着后勤处刚发下来的那套掏粪工具——巨大的粪勺、长柄的粪瓢、厚重的胶鞋,还有散发着刺鼻橡胶味的连体防水裤。这些东西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堆耻辱的象征,让人觉得无比难堪。
一大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浑身一颤,手中端着的水碗差点没拿稳掉下来。她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,嘴唇哆嗦着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最终,她还是默默地把水碗放在了门槛旁的石墩上,然后转身快步走开,边走边用手抹了抹眼角。
自从老易挂着那身臭烘烘的行头回来,并宣布了厂里对他的处分后,这个家就像是被抽走了顶梁柱一般,瞬间天塌地陷。大妈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,她根本不敢去想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,更不敢去想院子里那些人会用怎样的眼神来看待他们。
易中海站在原地,大口喘着粗气,仿佛要把心中的烦闷和不安都呼出来似的。他抬起手,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,然而这汗水却与灰尘混合在了一起,在他那沟壑纵横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污痕,让他看上去更加狼狈不堪。
他直起身子,缓缓地环顾着这间小屋。屋里堆满了破旧的杂物,蛛丝在角落里肆意蔓延,仿佛在嘲笑这个家庭的破败。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墙角那堆码放整齐、落满厚厚煤灰的蜂窝煤上。昨晚那惊魂一刻的记忆,如同电影画面一般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。
墙外那如同跗骨之蛆的“沙沙”脚步声,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上,让他的心跳愈发急促。保卫科……他们一定听到了!那包东西……那包足以将他彻底打入地狱的东西,就藏在……
他猛地打了个寒颤,不敢再想下去。必须尽快处理掉!越快越好!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神经。他烦躁地一脚踢开脚边一个破瓦罐,“哐啷”一声,碎片四溅。
就在这时,一阵撕心裂肺、充满怨毒和恐惧的哭嚎声从中院方向猛地爆发出来,如同夜枭的悲鸣,瞬间撕裂了四合院傍晚的宁静!
“傻柱!你个挨千刀、断子绝孙的畜生!你不得好死——!”
“你害我儿媳妇!你害我们贾家!你不得好死啊——!”
“老贾啊、东旭啊!把傻柱带走吧!老天爷啊!你开开眼吧!劈死这个丧良心的傻柱——!”
是贾张氏!
易中海的身体像是被突然点了穴一样,完全僵在了原地,甚至连呼吸都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。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,仿佛最后一丝血色也在瞬间被抽离了身体。
那疯狂的诅咒,就像一根被烧得通红的钢针,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。贾张氏竟然疯了!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?她这样不顾一切地嚎叫,简直就是在找死!
易中海的心中涌起一阵恐慌,他意识到,贾张氏的这一嗓子,无疑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重新吸引到了中院,吸引到了贾家,甚至……可能会直接落在他易中海的身上!
秦淮茹被抓已经让他感到焦头烂额了,如果贾张氏这个老虔婆再口无遮拦地捅出什么娄子来……易中海不敢再想下去,他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直冲上了天灵盖,让他整个人都不禁颤抖了一下。
他再也无法顾及那间还没收拾完的杂物小屋了,仿佛那间小屋突然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陷阱,让他一刻也不想多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