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章 何家父子(1 / 2)

何家那扇饱经风霜、漆皮剥落的木门,在何大清身后发出沉重而滞涩的“吱呀”声,缓缓合拢。这声音仿佛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,也隔绝了门外无数道或好奇、或幸灾乐祸、或冷漠探究的目光。然而,门扉可以隔绝视线,却关不住屋内汹涌澎湃、积压了十几年的情感暗流。时间,在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堂屋里,仿佛被冻结了。

冬日下午吝啬的阳光,透过糊着旧报纸、沾染着油污的窗户棂,斜斜地投射进来,在地面上切割出斑驳陆离的光影。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家具特有的霉味、经年累月积攒的灰尘气息,以及一种浓得化不开的、混合着怨恨、委屈、震惊与无措的沉重。这种沉重感并非有形之物,却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破棉絮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,令人窒息。

何雨柱背对着门口,像一尊骤然冷却的熔岩雕像。他宽阔的肩膀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,微微颤抖着,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。那双曾颠勺翻飞、充满力量的大手,此刻紧握成拳,死死地垂在身侧。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,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,细微的“咯咯”声在死寂的屋里清晰可闻,那是骨骼在愤怒的挤压下发出的呻吟。手背上虬结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,暴突着,昭示着主人内心那即将炸裂的火山。十几年积压的屈辱、被抛弃的绝望、独自支撑风雨的艰辛,在见到门口那张既刻骨铭心又恍如隔世的脸庞时,被彻底点燃,化作焚毁一切的烈焰。

何雨水没有像往常放学回家那样放下书包,也没有坐下。她就那么直挺挺地、僵硬地站在靠墙的位置,仿佛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那里。单薄的肩膀因为无声而剧烈的抽泣,一下下地耸动着,带动着瘦小的身躯像风中残柳般摇曳。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不受控制地、大颗大颗地滚落,在她蜡黄瘦削、营养不良的脸颊上冲出两道蜿蜒的湿痕。她那双原本应该清澈明亮、充满对知识渴望的眼睛,此刻却空洞地望着门口那个风尘仆仆的男人,瞳孔深处是巨大的茫然、无法置信的惊愕,以及深埋在骨血里、从未愈合过的、被至亲抛弃的恐惧和委屈。

里屋的门帘被一只素白却略显无力的手轻轻掀开。冉秋叶走了出来。看到屋内剑拔弩张的情景,特别是门口那个高大、陌生却又带着某种熟悉轮廓的男人时,她脚步微微一顿,目光瞬间变得复杂。她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走到何雨柱身边,伸出微凉却异常坚定的手,轻轻地、覆盖在他那紧握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的拳头上。然后,她才将目光转向何大清,微微颔首,声音温和,却带着一种清晰得无法忽视的距离感:“爸……您回来了。” 这一声“爸”,是礼节,是身份使然,是对丈夫血缘关系的承认,唯独不是对眼前这个“父亲”的情感认同。

何大清的目光,在冉秋叶出现的瞬间就被牢牢攫住。那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探寻、无法言喻的愧疚,以及一种想要弥补的渴望。然而,他的视线几乎是本能地、不受控制地滑向她的小腹——那里是他血脉的延续,是他与这个家重新连接的纽带,是未来的希望……

“秋叶……孩子……你……受苦了……”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深处艰难地挤出来,带着真切的、沉甸甸的、足以压垮人心的悲怆,“爹……爹对不住你们……”

“对不住?!现在说对不住顶个屁用!” 何雨柱猛地转过身,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!赤红的双眼如同两团燃烧的炭火,带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,死死钉在何大清那张写满风霜和愧疚的脸上。压抑了十几年的委屈、愤怒、被至亲背叛的绝望,如同积蓄已久的熔岩,终于找到了喷发的出口,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汹涌而出:“何大清!你还知道回来?!你还记得你有儿子闺女?!十几年!整整四千多个日夜!你他妈音信全无!是死是活都不知道!”

他猛地向前一步,巨大的身形带着迫人的压力,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颤抖、撕裂般拔高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匕首,狠狠扎向何大清,也扎在何雨水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:

“雨水!雨水才那么点大!” 他猛地指向靠着墙壁、蜷缩成一团无声哭泣的妹妹,声音里充满了血泪控诉。

“那年冬天,大雪封门,雨水发高烧,烧得浑身滚烫,小脸通红,嘴里直说胡话,喊冷喊疼!我背着她,深更半夜,顶着鹅毛大雪,深一脚浅一脚地去砸卫生所的门!那值班的大夫嫌我们吵、嫌我们身上脏,骂我们是‘没爹没妈的野崽子’!雨水烧得迷迷糊糊,滚烫的小脸贴在我脖子上,嘴里就只会反反复复地喊‘爹……爹……疼……哥……我冷……’!那时候你在哪?!你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