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喉结动了动,凑过去看了两眼,原本皱着的眉头瞬间松垮下来,脸上的嚣张僵成了拘谨,语气立刻软了:“原…… 原来是黄家兄弟,快请进,快请进!” 说着就侧身让路,连刚才耷拉着的肩膀都挺直了些。
围在远处的村民也炸开了锅。“这不是黄家的二小子吗?当年跟着队伍走的那个!”“我的娘,这是当大官了吧?你看这军装,多气派!” 议论声里,原本缩着脖子的村民渐渐围拢过来,眼神里有好奇,有打量,更多的是松快 —— 好像这一身笔挺的军装,给这憋闷了许久的村子,透进了第一缕真切的光。
鹞子牵着清禾的手,仰着小脸打量眼前的变化。刚才还斜靠在树上、眼神凶狠的民兵,此刻正点头哈腰地给老叔引路,那模样,比村里给队长家喂猪的老周还拘谨。他悄悄凑到清禾耳边,用气音说:“老叔好厉害,比上次糊纸帽的人吓人多了。”
清禾眨了眨眼,睫毛上还沾着雪粒,也小声回:“吓人是吓人,但他是帮大舅的,是好人。”
两人说话间,脚步跟着黄云亭往村里走。路过老槐树时,鹞子的目光被墙角那堆破纸壳勾住了 —— 泛黄的毛边纸、褪了色的红纸,还有几根扎帽子用的细竹篾,零散地堆在雪地里,正是正月初二那天,他偷偷见过的糊批斗帽的东西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记忆像翻书似的涌上来。那天他要去姑姑家,路过大队部,就看见这几个民兵蹲在槐树下糊高帽子。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,“地主林鹤轩”“坏分子黄云峰”,硬邦邦的纸壳边缘割得手疼。他当时心里堵得慌,趁民兵转身去拿浆糊,偷偷绕到后面,用冻得发红的手指,把帽子的檐角撕得一条一条,像被猫抓过的破布。刚撕完两下,就听见脚步声,他撒腿就跑,跑远了还回头看,心里偷偷盼着:“撕坏了,就戴不成了吧?”
“鹞子,走了。” 黄子柔的声音轻轻拉回了他的思绪。
鹞子抬头,看见姐姐正望着他,眼神里带着点了然的温柔。他拽了拽姐姐的衣角,指尖还残留着当年撕纸壳的粗糙触感,小声问:“姐,上次我撕的那些纸帽子,是不是要给大伯和师傅戴的?”
黄子柔摸了摸他冻得通红的小脸,指尖带着暖意,轻轻点头,声音压得很低:“嗯,但现在有老叔在,不会了。”
鹞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又回头看了眼那堆纸壳 —— 风卷着碎纸渣打旋,落在雪地上,像一片片零碎的愁绪。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,好像压在胸口的石头,轻了些。
一行人走到黄云峰家的土坯房门口时,院门正虚掩着,门轴上的积雪还没化。黄云亭抬手敲门,指节落在木门上,发出 “笃笃” 两声轻响。刚敲完,门就 “吱呀” 一声开了。黄云峰站在门后,手里还攥着烟袋,烟灰落了一裤腿,原本就皱着的眉头,在看清门口的人时,瞬间拧成了疙瘩,烟袋 “啪” 地掉在地上,声音都发颤:“云…… 云亭?”
“哥,我回来了。” 黄云亭上前一步,扶住哥哥的胳膊 —— 哥哥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,还在微微发抖。
黄云峰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,浑浊的泪珠砸在衣襟上,嘴唇哆嗦着,半天说不出话,只是用力攥着弟弟的手,指节都泛了白。屋里的黄子柔妈听见动静,掀开门帘跑出来,头发还没梳整齐,看见黄云亭,眼睛瞬间红了,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:“他老叔,你可算回来了!这些年,你可还好?”这时鹞子的爷爷奶奶也从厢房走了出来。
一家人围着说话的功夫,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。大队书记和民兵队长一前一后走进来,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,手里还攥着个布包,像是临时凑的礼物:“听说云峰家有贵客,我们来看看,也好尽尽地主之谊。”
黄云亭起身让座,语气平淡,却带着不容轻慢的分量:“劳烦书记和队长跑一趟。我这次回来,一是探亲,二是听说村里要开批斗会,我哥和林鹤轩林叔都在名单上,想问问具体情况。”
大队书记的笑容僵了僵,搓着手打哈哈:“哎呀,这不是响应上面号召嘛,就是走个流程,没别的意思,就是做做样子……”
“流程?” 黄云亭打断他,目光锐利如鹰,扫过两人的脸,“我哥当年在六道沟救过八路军伤员,子弹擦着胳膊过,这事村里老人都记得;林鹤轩林叔行医几十年,免费给乡亲们看病,前两年东瓜园的老李家孩子发烧,是他连夜背着药箱过去救的。他们怎么就成了‘四类分子’?做事要讲证据,不能凭一句话就给好人扣帽子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