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家村获得的粮食,如同久旱后的甘霖,让队伍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宝贵的喘息。连夜向北转移了十余里,在一个背风的山坳里扎营休息时,那顿热腾腾的糙米红薯粥,是许多人记忆中吃过最香甜的一餐。就连叶青,也多喝了几口,苍白的脸上似乎也恢复了一丝血色。
然而,叶青紧绷的神经并未因这短暂的温饱而放松。山狗在接触韩保长时的每一个细微表情,韩保长那看似朴实却又不失精明的眼神,以及“白石滩”这个过于顺利得来的线索,都像一根根无形的刺,扎在她的心头。乱世之中,善意与陷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。
“栓子,”清晨,队伍准备再次出发前,叶青将栓子叫到身边,声音低沉,“去白石滩……你和山狗……还是尖兵。但这次……拉开距离。你走前面……仔细观察。让山狗……跟在你身后……五十步。他的任何……异常举动……立刻示警。”
这是明摆着的不信任,但也是必要的防范。栓子心领神会,重重点头。
队伍再次启程,沿着韩保长所指的、通往北面白石滩的方向。越往北走,地势越发开阔,山峦不再像南边那样险峻连绵,取而代之的是起伏的丘陵和更为宽阔的河谷。偶尔能看到一些荒废的田地和被焚毁的村落废墟,无声地诉说着这里也曾饱受战火蹂躏。
栓子严格按照叶青的指示,独自在前方探路,身形如同猎豹般敏捷,利用每一处地形隐蔽自己,锐利的目光不放过任何可疑的痕迹。山狗则被要求跟在后面,他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,眼神不时飘忽,但在战士们有意无意的监视下,也不敢有丝毫异动。
一路上出奇的平静,没有遇到日军巡逻队,甚至连大型的野兽都很少见。这种平静,反而让赵旭日和叶青心中隐隐不安。
中午时分,他们抵达了一条宽阔的、布满白色鹅卵石的河滩附近。河滩对岸,是一片地势稍高的台地,上面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残破的建筑轮廓。
“应该就是那里了,白石滩。”栓子从前方溜回来,指着对岸低声道,“河滩视野太开阔,不能直接过去。我观察过了,上游半里处有片芦苇荡,水流也缓,可以从那里泅渡。”
“泅渡?”周瑶看着虽然平缓但依旧冰冷的河水,又看了看叶青,面露难色。叶青的伤口绝不能沾水。
“做木筏。”叶青果断下令,“时间紧迫……不能耽搁。就地取材……扎两个简易的。”
命令立刻执行。战士们砍伐岸边柔韧的灌木和树枝,用缴获的日军背包带和坚韧的藤蔓捆绑,很快扎成了两个勉强能承载数人的简易木筏。
就在木筏即将完工,准备分批渡河时,异变陡生!
“砰!”
一声清脆的枪响,突然从河对岸那片残破的建筑群中传来!紧接着,是更加密集的、如同爆豆般的枪声和隐约的呐喊声!
有战斗!对岸有人在交火!
所有人瞬间卧倒,迅速隐蔽到河岸边的岩石和灌木之后。赵旭日举起望远镜,紧张地望向对岸。只见那片废墟间,人影憧憧,子弹划出的曳光不时闪过,显然战斗相当激烈。
“是鬼子在围剿什么人?”栓子压低声音猜测。
“不像……”赵旭日调整着焦距,眉头紧锁,“看身影和服装……好像……是两伙便衣在打?一方占了地形优势,在固守……另一方在进攻……”
便衣?内讧?还是……
叶青的心猛地一沉。她想到了山狗,想到了韩保长那过于顺利的指引。这会不会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?用“白石滩有友军”的假消息,引他们来到这个正在发生火并的是非之地?
她猛地转头,目光如电般射向躲在另一块岩石后的山狗。山狗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住了,脸色惨白,眼神躲闪,不敢与叶青对视。
“山狗!”叶青的声音冰冷刺骨,“这……就是你说的……可能有咱们队伍的地方?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啊营长!”山狗声音发颤,“韩保长是这么说的……我……我真不知道这里在打仗!”
他的惊慌不像完全伪装,但叶青心中的疑虑丝毫未减。
对岸的战斗还在继续,枪声愈发激烈,甚至听到了手榴弹的爆炸声。进攻的一方似乎人数更多,火力也更猛,防守的一方依托着残垣断壁,抵抗得十分顽强。
“团长,营长,咱们怎么办?”大壮焦急地问道,“绕过去?还是……”
是趁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,还是介入这场不明真相的战斗?
赵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