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破晓,雁门关的风还带着夜里未散的霜气,药棚的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孙五娘端着一盆黑褐色的药汁走了进来,脸上是惯常的温厚笑意。
“今日风寒,伤兵们得多喝一碗温经汤。”她声音柔和,像是冬日里晒进屋檐的一缕光,暖得让人不设防。
谢梦菜蹲在药材架前,指尖轻轻拨弄着一束晒干的乌头根,头也不抬。
她身上的粗布医女袍沾了药灰,袖口磨得发白,整个人看起来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随军药婢。
可她的眼神,却像鹰隼掠过雪原,不动声色地扫过孙五娘的手腕——那上面有一道极淡的疤痕,呈月牙形,藏在袖口下缘,若非她眼利,几乎难以察觉。
那是北狄细作烙印的旧痕,用特制药水烫灼而成,十年不褪。
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,只低声道:“孙管事起得真早。”
“熬药的人,哪能贪睡?”孙五娘将药釜放下,顺手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《女诫》,递给角落里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婢,“来,背一遍‘妇德篇’,昨夜教的可记熟了?”
小婢哆嗦着接过书,结结巴巴地念:“夫为天,妻为地……妇德,不必才明绝异也……”
谢梦菜垂下眼,指尖在乌头根上轻轻一掐,碎末簌簌落下。
军营之中,伤兵日夜哀嚎,刀剑无眼,哪有闲心教婢女背《女诫》?
更何况,孙五娘口音虽已尽力掩饰,却仍带一丝北地牧歌的尾音——那是草原风沙刻进骨子里的痕迹,改不了。
她悄然起身,走向后棚的药渣桶。
夜深人静时,她曾借着月光翻查近十日的药渣记录。
每一剂“止痛散”都写着“乌头三钱,川芎五分,甘草二钱”——寻常配方,无懈可击。
可她用银针轻点药渣,针尖竟泛出淡淡青灰。
那是“迷神草”的反应。
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嗅瓶,将一撮药粉置于鼻下。
百毒不侵之体让她无需惧怕毒性,反而能精准辨味。
刹那间,一丝极淡的气味钻入鼻腔——杏仁的甜腥混着腐草的阴湿,如蛇信舔过喉底。
梦语散。
北狄军中秘传的惑心之药,无色无味,混入汤药后令人昏沉恍惚,久服则神志涣散,极易在呓语中吐露军情。
更可怕的是,它不会致死,反而让士兵看似痊愈归队,实则成了潜藏的漏洞。
她合上嗅瓶,眼神冷如寒铁。
当夜,她召来李绣娘,低语几句。
李绣娘脸色发白,却还是点头去了。
次日清晨,谢梦菜假装请教药理,绕到孙五娘身边:“孙管事,您这《女诫》背得真熟,连郑玄注都记得?”
孙五娘一笑:“逃难前,我父是私塾先生,自小严苛。”
“哦?”谢梦菜轻轻拨弄药勺,“可我记得,您说您是漠北牧民之女,十二岁遭兵祸,独自南逃?”
“是。”孙五娘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