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,宫门未开,谢府门前却一阵骚动。
谢明远扶轿而出,面色如常,可刚行十步,忽地猛咳不止,喉间似有异物,连呼吸都变得艰难。
随行御医查验无果,只道是风寒入肺。
可太医院孙医正匆匆赶来,只看了一眼,脸色骤变,低声命人取来“清络汤”,并严令不得外传。
谢梦菜得知时,正坐在驿站窗前,望着远处京城轮廓。
她轻轻摩挲着袖中那半片显影后的牌位残片,指尖冰凉,眼底却燃着火。
父亲,你焚我名讳,以为能斩断因果。
可你不知道,灰烬之下,字迹重生;风过之处,毒已入肺。
你以为我在逃命,其实我在布网。
而你,早已是网中人。谢梦菜回府那日,天光阴沉,乌云压檐。
她未入正门,也未换吉服,墨斗篷上还沾着三千里归途的风霜。
脚步却稳,一步一印,直往祠堂而去。
谢夫人正带着赵嬷嬷焚香祷告,见她突然现身,惊得手中香炉一晃,火星四溅。
“你……你还敢回来?”谢夫人声音发颤,眼中惊惧多过怒意。
赵嬷嬷立刻挡在牌位前,袖中手已摸向香炉旁那把银铲——那是用来掩埋异常灰烬的。
可谢梦菜只冷冷扫了她一眼,便从怀中取出那半片焦黑木牌。
显影灰已将字迹彻底唤醒,墨痕如血,刺目惊心。
“癸未年生,缠丝散三钱,春宴用。”
她将牌片轻轻搁在供案上,声音不高,却像刀锋划过冰面:“父亲烧我名字,是怕我活着揭你卖女求荣的底,还是怕北狄找你算账?”
祠堂内死寂。
谢夫人脸色煞白,赵嬷嬷的手僵在炉边。
远处廊下,几个婢女吓得缩成一团。
片刻后,谢明远才缓步而来,官袍未脱,面容沉静如古井。
他看也不看那牌片,只淡淡道:“逆女勾结边将,私离军营,毁我门风,不配入祠。来人,将她请出府去。”
“请我出府?”谢梦菜终于笑了,笑意却无半分温度,“那你可知道,北狄国书上写的‘谢氏归周’,指的不是我谢梦菜归顺敌国——而是你谢明远,亲手签下密约,许以三幅兵防图,换一张免死金券?”
此言一出,连谢明远眼角都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。
他仍不动声色:“荒谬!你一个庶女,竟敢污蔑当朝二品大员通敌?来人,锁了她,报京畿卫处置!”
可话音未落,韩统领亲率的四名暗探已悄然封住祠堂前后门户。
一人手中捧着密封匣子,正是从焚纸炉边采集的灰烬样本。
谢梦菜不慌不忙,指尖轻点那匣:“父亲若不信,大可开匣验灰。显影灰已备好,半个时辰内,便能让你亲眼看见,你亲笔所写、藏于牌位夹层的密约残文。”
谢明远终于变了脸色。
他盯着她,像第一次认识这个曾被他视为棋子的女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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