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札,以药水密写,需火烤显形。
每一件,皆可动摇国本。
但他未声张。
谢梦菜只命柳五郎将这些证据拆解成碎片,混入“边军冤案卷宗”中,交由大理寺逐条审理。
沈知白心领神会,七日后朝会上,当众奏报:
“查得逆党假传圣谕十余道,涉及调兵、斩将、废储……字迹与陛下御笔高度相似,请陛下亲自辨认。”
满殿寂静。
皇帝闭目不答。
他不能答。
那些字,原就是他在傀儡之位上,被人握着手写下的。
可如今,纸会说话,血会作证。
群臣低首,有人暗自冷汗涔涔。
他们终于看清——谢梦菜不动刀,不流血,却已将皇权抽筋剥骨,置于天理之下。
风起于青萍之末。
这一日,谢梦菜在政事堂批完最后一道折子,抬眸望向窗外。
宫槐新绿,枝叶扶疏,仿佛一切归于平静。
可她知道,真正的棋局,才刚刚开始。
她提笔,在空白奏折上写下几行小字,墨迹未干,便轻轻合上。
外面,春阳正好。
暴雨如注,宫墙在雷光中泛着青灰冷色,仿佛一座沉入水底的陵墓。
思过殿的檐角铜铃被风撕扯得狂响,可那声音细碎、断续,像是从地底爬出的呜咽,转瞬便淹没在滚滚雷声里。
谢梦菜未眠。
她立于将军府密室之中,紫檀匣静静置于案上,匣身无锁,却比铁狱更难开启。
那封皇帝亲笔所书的供词,字字如刀,割开了靖禾王朝最深的疮疤——他曾亲手下令毒杀稳婆,只为掩盖自己并非先帝亲生的惊天秘密。
而她,竟将这足以颠覆社稷的罪证原封不动送还其人,逼他亲口承认。
“你要的,不就是这纸认罪书?拿去吧。”
皇帝掷笔时的冷笑犹在耳畔,可谢梦菜知道,她真正要的,从来不是他的认罪,而是他的清醒——清醒地看着自己如何从九五之尊,沦为被制度、被程序、被人心一点点剥离的孤影。
她抬手,指尖轻抚过紫檀匣边缘,忽而低笑一声:“你若死了,这局棋便散了。可我偏要你活着,日日看着我如何重建这天下规矩。”
窗外一道惊雷劈下,雨势更急。
檐下滴水成河,打在青石板上的节奏,竟隐隐与宫中某处的更漏错位。
就在此时,袖中微动。
一枚蜡丸悄然滑落掌心,湿冷的夜气浸润其表,却掩不住那上面细密雕琢的云纹。
谢梦菜瞳孔微缩,指尖微微发颤。
——与母亲枕下所藏的那一枚,纹路分毫不差。
她曾以为那枚蜡丸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,藏于庶女闺房的暗格十年,直到入府为“将军夫人”那日才取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