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平静的墨字开始扭曲、蠕动,如同活物。
血光自镜底渗出,染透纸页,那些被朱笔圈点的“忠勇可嘉”“功在社稷”竟自行褪色,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行隐字浮现——
“……实为卖国求荣,然朕受制于相,不得不褒。若昭后世人知真相,望以镜为证,勿轻信史笔。”
字字如刀,剜开三十年谎言。
百官跪倒一片,有人颤抖着念出声来,声音发抖:“这……这是先帝……亲笔悔言?!”
谢梦菜缓缓起身,将镜中影像拓下,交予礼部尚书:“重修史册,依此为据。谢明远,削爵去庙,子孙永不录用。”
无人敢言。
她转身望向那镜,目光深不见底。
三日后,她命柳五郎悄然放话:“天镜将择日照见‘最大之谎’。”
当夜,宫中思过殿火起。
火势迅猛,几乎将整座偏殿吞没。
内廷掌印太监李长风带人冒死救出皇帝,其龙袍焦裂,鬓发烧焦,手中死死攥着半张烧焦的纸片。
谢梦菜闻讯亲至探视。
皇帝蜷于榻上,神志不清,口中喃喃:“……不是我……是她……她不能掌镜……”
她不动声色,接过那纸片,回府后以特制药水轻拭焦痕。
墨迹竟缓缓复原——
“……若梦菜掌镜,必知朕非真子,恐生篡位之念……宜先下手,或毒或焚,务绝后患……”
落款无名,笔迹却与皇帝亲书诏令如出一辙。
谢梦菜盯着那行字,良久未语。
窗外月色如霜,照在堂上那面鉴心镜上,镜面幽幽一颤,仿佛也映出了她眼底那一瞬的杀意。
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。
只是将纸片收起,吹熄烛火。
次日清晨,朝钟未响,公主府却已传出一道新令——
“三日后,天镜阁将设‘镜前立誓’仪式。凡曾参与欺君、篡诏、害民者,可于镜前自首,过往之罪,一概赦免。”
风声传开,满城哗然。
而那面青铜古镜,静静悬于堂上,仿佛已等候多年,只为等这一场,人心崩塌。
三日后,天镜阁前,霜风凛冽。
青石阶上铺着素色长毯,两侧禁军持戟而立,肃杀无声。
铜镜高悬,镜面如渊,映着灰白晨天,仿佛能照进人魂魄深处。
谢梦菜未着华服,只披一件素银斗篷,立于镜前高台之上。
她不发一语,目光扫过殿前百官,如雪刃掠过寒铁。
“昨日我言:凡曾欺君、篡诏、害民者,可于镜前自首。”她的声音清冷,却字字如钉,敲进每个人的心底,“三日之期已至——谁愿上前?”
风卷起她的衣角,满庭死寂。
忽然,一声枯涩的咳嗽打破了沉默。
两名白发苍苍的老臣,颤巍巍从队列中走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