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穿廊,吹得宫檐铁马叮当乱响。
通政司的火盆还冒着余烟,值守小吏跪在地上抖如筛糠。
几封本该入库的地方奏折,竟在入档前凭空起火,烧得只剩焦边残角。
更诡的是,这些残片本该化为灰烬,却在翌日清晨,一张张出现在京城四门的告示栏上——被钉在“天子怒,焚书示警”的谶语旁,墨迹焦黑如炭,字字清晰可辨,仿佛那火只烧其形,不毁其言。
民间哗然。百姓私语:这是天子震怒,降下警示。
可谢梦菜站在昭阳宫阶上,听着柳五郎低声禀报,唇角却缓缓扬起一抹冷笑。
“若真有天子怒,”她望着远处宫墙之上浮动的晨雾,声音轻得像一片叶坠,“怎不烧我?”
她不是皇帝,却是眼下靖禾王朝真正的执权之人。
监国昭宁长公主,代帝理政已三月。
朝中老臣不服者有之,暗中掣肘者更多。
可她从不争口舌之利,只做一件事——布局。
而今,这“焚奏走书”之事,看似神异,实则破绽百出。
火能焚纸,却毁不了墨?
还能千里传讯?
天下哪有这等奇事?
分明是人作祟。
“把所有残片收齐。”她转身入殿,袖袍一拂,“我要亲眼看看,是谁借鬼神之名,行阴私之术。”
柳五郎领命而去。
三日后,十二片焦纸尽数归拢,拼成三段残章:一段出自江南布政使,奏请减免盐税;一段是北境巡抚密报边军粮饷短缺;最后一段,则提及“宫中旧影未清,恐生内乱”。
字字皆涉朝政机密。
谢梦菜亲自执药——一盏青瓷碗中倒入无色药水,乃她以数种药材调配而成,专为显隐迹所制。
她将残片逐一浸入。
水波微漾,焦黄纸面忽然泛起淡淡荧光。
而在每一片边缘,竟浮现出细密如蚁行的针孔痕迹!
排列有序,疏密成律,竟似某种编码。
柳五郎瞳孔一缩:“是‘蜂腰篆’。”
“前朝焚章司秘传之术。”谢梦菜指尖轻抚纸面,眸光冷冽,“以特制蜡纸覆于奏折之上,火焚时蜡层护字,针孔穿引,形成暗码。接应之人用药水一浸,便可还原信息。此术极难掌握,非深谙宫中焚章流程者不可为。”
她抬眸,声音沉下:“查,近年谁曾掌管焚章司?”
答案很快浮现——一个早已退养宫外的老宦官,姓徐,原是先帝身边近侍,专司焚烧御前密奏,三年前称病离宫,再无音讯。
谢梦菜却未动。
于是,她命李长风悄然放话:“监国近日将重修《焚章录》,追查历年未焚之秘奏,凡曾掌焚事者,皆需录档备案。”
消息如风,一夜传遍旧宦私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