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,目光却落在他垂下的右袖——一缕暗红,正缓缓洇出布料。
她没问,转身取来药箱,剪开衣袖,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。
血已凝,新血又渗,她低眉专注,指尖稳得不像个女子,倒像执刀的医者。
良久,他才低声道:“你让一个女人去送死。”
她手一顿,抬眼看他:“我让她去报仇。”
风穿廊而过,吹动檐下铜铃。
“你若替她杀敌,她只会感激。”谢梦菜声音很轻,却字字如钉,“可让她自己杀敌,她才真正活着。她丈夫死在火刑柱上,她要的不是怜悯,是亲手把火,烧回敌营。”
程临序沉默,眼底却有烈焰翻涌。
他忽然觉得,眼前这女子,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为避婚约而与他签下假契的庶女。
她站在风雪里,不动声色,却已撬动山河。
三日后,宫门外。
崔九娘率百余名边民妇孺,自北境千里跋涉而来。
她们手中无刀无甲,只提火把,背干粮,披旧袄,却目光如炬,步伐如铁。
“请昭宁长公主允设‘女子巡防营’!”崔九娘跪地,声音嘶哑却震彻宫门,“我等愿守边城,护家园,不靠男儿施舍,只求一纸军籍!”
百姓闻讯而来,层层围聚,火把如星河倾落,照亮整条朱雀大街。
谢梦菜立于宫门高阶,风掀斗篷,发丝飞扬。
她静静望着那片火光,忽然抬手,命柳五郎取来一只旧香囊——靛蓝布面,绣着褪色的并蒂莲,是她生母临终所留。
她指尖微颤,打开香囊,倾出一撮灰绿色花粉,落入火堆。
火焰骤然腾起三尺,青光流转,竟在夜空中幻化出一只展翅青鸟虚影,盘旋一圈,掠空而去。
万籁俱寂。
下一瞬,惊呼如潮。
“天佑昭宁!”
“神鸟现世!公主乃天命所归!”
谢梦菜却只凝望着那青鸟消散的方向,轻声说:“不是天佑,是人争。”
风雪渐歇,东方微白。
而在这座沉睡又苏醒的帝都深处,某种无声的潮水,正悄然涌动——
春分将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