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当年被贪官截留、本该发给北境百姓的救命粮。
第三日清晨,雪势骤歇。
韩九娘派出探子沿山寻路,马蹄刚踏上一处斜坡,忽听“咔”一声脆响,雪壳崩裂,底下竟是一条平整山道,直通官仓后路!
“神迹!是山神开路!”探子狂奔回报。
流民哗然,跪地叩首。
韩九娘却未动,她盯着那条道,久久不语。
风从山口灌来,带来一股极淡的火油味——她曾是边军遗孀,闻得出那是人为痕迹。
可她什么也没说。
她翻身上马,率众沿道而行。
直至山口,眼前景象令所有人窒息:成堆的粮袋静静堆在那里,封口未拆,标识清晰。
“这……这不是当年……”有人颤声开口。
“是我们的粮。”韩九娘跳下马,指尖抚过麻袋上的字,声音沙哑,“被抢走的,回来了。”
流民哭嚎着扑上前,撕开粮袋,抱着米粒痛哭。
有人想冲进城报仇,韩九娘却抬手制止。
她望着那条从雪中浮现的路,良久,转身下令:“分粮。每户一袋,不得多取。”
然后,她拎出一袋最完整的,命人绑上马背。
“送回京师。”她道,“给那个……算准风雪的人。”
随从迟疑:“里面……要放什么?”
韩九娘沉默片刻,从怀中摸出一块染血的布条——那是她丈夫临死前攥在手里的军牌碎片。
她将它塞进粮袋夹层,低声说:
“告诉她,九娘不识字,但认得救命的人。”
她怒极反笑,指尖抚过那袋送回京师的粮,冷风卷着残雪在她身侧呼啸,仿佛天地都在屏息。
谢梦菜站在太庙阶前,身后是沉沉宫阙,眼前是一袋沾着北地风霜的粗麻粮袋。
她没说话,只轻轻将它置于香案之侧,与历代宗庙祭品并列,却不入贡礼名录。
“裴砚之。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不大,却字字如钉入地,“此袋粮,不焚不食,供于东厢第三柱下。立牌:证物——非为敬天,乃为醒人。”
裴砚之低头应是,袖中指尖微颤。
他知道,这不止是一袋米,而是一道无声的诏令,一场对朝堂旧规的宣战。
证什么?
证朝廷若堵而不疏,民心便是山崩;证真正的安稳,不在城高墙厚,而在路通人和。
京中震动。
有老臣怒斥“妇人干政,亵渎宗庙”,可更多人沉默了。
那袋粮静静立在太庙一隅,像一根刺,扎在所有装睡之人的心上。
一月后,北境残雪未消,春风却已悄然攀上山脊。
谢梦菜踏足新开山道,脚下是雪壳掩映的暗道,头顶是湛蓝天光。
她穿素色锦袍,外罩狐白披风,走得不急,却步步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