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可举吏,渠由众管。
八个端正楷书,赫然是《安民诏》原文!
不仅如此,纸角一处本已被霉斑掩盖的角落,随着湿度升高,渐渐浮现出一抹金丝勾勒的龙纹暗印——确为宫中御纸无疑。
翌日清晨,赶集的农夫最先发现异状。
“咦?这墙上的字……怎么变了?”
人群迅速聚拢。
有人揉眼再看,颤声道:“昨天明明写的是‘长公主篡位’,今儿怎成了‘民可举吏’?莫不是鬼神显灵?”
“哪有什么鬼神!”一位识字的老塾师拄杖上前,仔细端详后猛地抬头,“这是有人故意褪墨造假!若真要篡改诏书,何不换张新纸重写?偏要用宫中废档,费尽心思泡药褪色——这不是贼喊捉贼是什么?”
议论声陡然转向。
“原来是我们被蒙了眼!”
“是哪个黑心肠的东西,在拿咱们当枪使?”
风向悄然逆转,而风暴中心的天镜阁内,却静得如同深潭。
谢梦菜倚坐灯下,听着李长风低声回报:“查到了。三日前,有个小黄门从内廷领走一批作废档案,名义是送工部造纸浆。经查,那小黄门半月前收了一笔不明银钱,现已招认,是孙景行旧仆所贿。”
她指尖轻叩桌面,一声,又一声。
程临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,玄甲未解,肩头还带着边关带回的寒霜。
他望着她,低声道:“你要治罪?”
她摇头。
目光投向窗外渐亮的天光,以及远处人群骚动的方向。
“不。”她声音很轻,却像铁钉入石,“我要让他们……再也看不见谎话。”
火盆里的残页蜷曲着,在热浪中翻卷成灰。
墨迹在高温下扭曲、断裂,像一只只垂死挣扎的眼睛,最终归于漆黑。
谢梦菜静静站着,一袭素色深衣衬得她身形清瘦,却挺得笔直如松。
她没有看那些灰烬,仿佛那不是足以动摇朝纲的“伪诏”,不过是一堆废纸。
程临序站在她身后,玄甲未卸,靴底还沾着边关冻土的碎雪。
他递上一封边报,指尖微凉:“北境七镇联名,请铸‘新政碑’。”声音低沉,却如铁石相击,“愿以战功换识字学堂。”
她接过信,只扫一眼,唇角便浮起一丝极淡的笑。
目光落回火焰——那曾被药水涂抹、被风雨洗刷、被千万人唾骂指摘的墨痕,此刻正一寸寸化为乌有。
“他们总以为,毁掉字,就能改掉人心。”她轻声道,语气温柔,却字字如钉,“可有些话,烧不掉,洗不净,越压……越亮。”
风从殿外灌入,吹得火苗猛地一颤。
一道暗红光影掠过她的侧脸,映出眼底深藏的锋芒。
程临序望着她,良久,才低声开口:“就像你当年那封婚契。”他顿了顿,喉结微动,“纸虽焚了,我却记了一辈子。”
两人之间静得能听见火星爆裂的轻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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