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们若想收,就得收下十万颗人心。”萧玉衡冷笑,“等他们巫帐堆满名字,便是心魔自噬之时。”
而在京城国子监,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酝酿。
沈知白捧着新印的《新政纪事》首卷,手微微发抖。
原稿本是一堆政令条文,枯燥冰冷。
可谢梦菜批下的朱砂字刺目惊心:“百姓不记法条,只记人话。”
于是整本书彻底重编。
没有宏论高谈,只有一个个普通人:卖炊饼的老汉如何靠新政贷银翻新炉灶;医女为救疫童七日不合眼;六岁幼童把省下的糖钱投入“织袍募捐箱”。
那一日,谢梦菜亲自步入国子监讲堂。
阶下坐满锦衣士子,个个出身名门,眉宇间带着不屑。
她却不恼,只缓缓翻开一页,举起一幅炭笔画像——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妇,右手缠着渗血的布条。
“这位婆婆,写了九百遍‘导民之道,在心不在刑’,直到手指裂开,血染宣纸。”她声音平静,“她不识字,学一个字要三天。但她说,这句话,是对的。”
满堂寂静。
有人低头避开她的目光,有寒门学子悄然抹去眼角湿意。
就在此刻,宫外传来消息:郑文昭,前翰林待诏,因私议新政获罪,贬为庶人,即日离京。
谁也没在意一个失势文人的去向。
唯有那一夜,暴雨再临。
偏远驿站墙角,油灯昏黄。
一个孩童蹲在地上,就着炭灰描摹墙上残留字迹——是个“疏”字,笔画歪斜却认真。
忽然,一道身影冲来,一把撕碎那张纸,狠狠踩进泥里。
“此等妖字,也敢乱写!”
老驿卒颤巍巍捡起碎片,喃喃道:“这字……救过我孙儿的命。”
夜雨如织,敲在驿站破败的窗纸上,像谁在暗处低声数着罪名。
郑文昭蜷在角落干草堆上,湿透的官袍早已褪成灰褐色,贴在身上冷得像铁衣。
他本是翰林清贵,笔落惊风雨,文章动朝野,如今却被一纸诏书贬为庶人,连马都不配骑,只能徒步归乡。
一路上,所经州县闭门不纳,百姓避之如瘟疫。
而最让他心口发堵的,是沿途村寨——无论贫富,家家户户门楣下都悬着一条彩布条,上头墨迹斑驳,写着些粗鄙名字:王二狗、李三娘、赵铁柱……
“荒唐!”他曾在途中怒砸一块布牌,“此等贱民之名,岂堪入目?”
可今夜,在这偏僻驿站,他又见到了那个字。
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蹲在墙角,就着炭灰描摹地上残留的笔画——是个“疏”字,歪斜却认真,一笔一划,竟有几分晋帖遗风。
那孩子嘴里还念着:“导民之道,在心不在刑……”
郑文昭猛地起身,几步冲过去,一把撕碎那张炭纸,狠狠踩进泥水里。
“此等妖字,也敢乱写!”他声音嘶哑,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,“‘导’是逆旨,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