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萧玉衡站在十七家商号联署的“信契堂”门前,亲手挂上第一块“绣图抵押牌”。
百姓蜂拥而至。
一块绣着“共生”的旧布条,换得一头健壮牛犊;一条洗得发白的“安民”手帕,贷出十石粮种;更有贫户以半幅“守信”残布,赎回家中被扣作质子的幼子。
市井间悄然流传一句话:“钱庄认金,信契认心。”
就连旧党门客家中,也有婢女趁夜偷拆裙角,在夹层里补了一针“安”字。
她不懂大义,只记得昨夜梦里,母亲终于笑着唤她乳名,不再哭着说“饿”。
当夜,御园深处,梅影横斜。
谢梦菜独立于九曲回廊尽头,手中托着一幅长达三丈的锦绣长卷——三十六坊联绣,针法各异,粗细不一,却自成气象。
每一寸布上,都缀着一个字,最终汇成完整的“疏渠导流,安民守信,共生长治”。
她指尖轻抚“长治”二字,忽觉一阵微寒袭来。
风起了。
细密的声响自四面八方飘至,像是雨打芭蕉,又似叶落空庭——
是针声。
千针万线,遥遥呼应,从坊巷、从闺阁、从边陲驿站的帐篷里传来。
有人正彻夜不眠,续写着那幅无人下令、却无人不织的图样。
她闭上眼,低语:“从前我怕他们不信,现在我怕……他们信得太深,深到忘了谁在执针。”
远处树影下,崔十四蹲坐于石阶,手中银针翻飞。
他正拆解一片缴获的“逆绣布”,将那些曾用于蛊惑与背叛的黑线逐一抽出,洗净、染红,再一针一针,重绣成“导流”二字。
针落无声。
布未完成,图已自成。
就在这万籁俱寂之际,宫墙之外,某条幽暗小巷中,一个披着破幡的孩童突然停下脚步,口中喃喃吐出几句不成调的歌谣:
“布断丝,火灭灰,长公主,葬北陲……”
声音极轻,转瞬即逝。
而街尾酒肆内,一名醉倒的老仆猛然惊醒,瞪着眼睛望向北方,嘶声道:“风要来了……织布的人,会被风吹成灰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