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无人知晓,女子工坊深夜灯火通明,数百张特制笺纸正在悄然赶制。
表面素净如雪,实则以秘法染入隐纹——遇汗则显,触体即现。
四字淡纹,悄然潜伏于纸肌之中:导流安民。
亦无人知晓,沈知白在国子监讲学时,特意引了一句古训:“大禹治水,不在堵而在疏;天下之道,不在避世清谈,而在导流治水。”
他说这话时,窗外一道惊雷劈过,照亮了廊下数十寒门学子年轻的面庞。
而此刻,昭宁宫内,谢梦菜独坐灯前。
她手中握着一枚未销毁的毒丸,轻轻碾磨,苦香微散。
墙上那幅巨网依旧铺展,红线纵横,节点密布。
如今,又有一条新线悄然延伸,指向翰林院西巷深处那座幽静小院。
她吹熄烛火,黑暗中低语如刃:
“你们用风传谶,用文杀人……很好。”
“可你们忘了——风,从来不止吹向你们那一边。”
窗外雨歇,云层裂开一线,月光斜照,映得案上空白诗笺泛起一丝极淡的纹路,仿佛命运早已写下伏笔,只等一场春风,掀开序幕。
上巳节,曲水流觞,兰亭未远。
御苑西园,桃花灼灼如燃,春水蜿蜒穿石而过。
文人雅士分坐两岸,衣袂翩然,袖底诗稿轻展。
苏文昭立于主位,素纱披肩,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,清冷如月。
她执笔含笑,声音柔得能化开一池春水:
“今日诗会主题为‘风与道’,妾身不才,试作一首,请诸君指正。”
众人屏息。
她缓缓吟出——
“风起青萍末,吹雪满京华。
谁持素纨扇,暗引乱丝斜?
坤纲承天命,岂容牝鸡哗。
丝尽蚕空日,月照刀丛花。”
最后一句出口时,风忽止,水不动,连枝头鸟鸣都似被掐断。
“月照刀丛花”——五年前前朝谋逆案中,叛党密信的暗语正是这五字。
而今借古讽今,矛头直指谢梦菜以女身摄政、乱阴阳秩序,其意昭然若揭。
台下旧党门生交换眼神,几不可察地颔首。
成了!
这一诗既合文雅,又藏杀机,若引发士林共愤,新政根基必被动摇。
可就在这死寂之中,一名年轻学子低头看向手中诗笺,忽然皱眉。
他额角微汗——方才饮茶不慎洒落手心,此刻那素白纸面竟泛起淡淡纹路,四字浮现:导流安民。
他惊疑抬头,却发现四周同窗的纸页皆在日光下显影——有的因指尖潮湿而显形,有的被酒渍浸润后透出暗纹,无一例外,全是“导流安民”四字。
甚至……就连苏文昭自己手中的原稿边缘,也被汗水悄然洇染,赫然现出那四个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