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泥人泪(1 / 2)

十一月二十七,夜。

神京,林宅。

连日应酬已毕,林不觉终于得一夜清静。窗外雪粒子簌簌敲瓦,如细盐洒落,屋内炭火微红,映着书案上一盏孤灯,灯芯轻爆,光影如息,仿佛天地间只剩这一方寸的安宁。

他本欲早眠。

可脚步却鬼使神差地走向内室角落那只旧樟木箱——那是他自江南带回、始终未启的家物。箱中,是父亲留下的遗物。

林不觉跪坐于地,手指抚过樟木纹理。七年未开,箱面浮尘,却掩不住那股熟悉的、属于旧宅的樟脑与墨香混合的气息。

他掀开箱盖。

箱中无金银,无田契,无官凭,唯几件旧衣、半卷残书、一只竹哨,以及——

一个泥塑小人。

小人不过掌心大小,粗陶所制,衣袍模糊,面容憨拙,却双手叉腰,昂首挺胸,神气活现。那是林不觉六岁时,父亲亲手捏给他的“小将军”。

“你将来,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。”父亲当时说,眼中含笑,指尖还沾着湿泥。

林不觉指尖轻触泥人,忽觉喉头一哽。

——他并非此世之人。

七年前那场“暴病”,实为毒杀。而真正的林不觉,早已在父亲尸骨未寒时,被人推入枯井,魂飞魄散。

如今这具身体里的魂,是来自千年之后的一缕游魂,借尸还魂,执念未消,只为查清当年真相。

可这具身体,却仍记得父亲。

记忆如潮涌来——

**春日放纸鸢**,父亲在身后扶他手腕,低声教他:“风有律,线有度,收放之间,便是天道。”

**夏夜讲钱法**,烛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,他指着《钱法通考》说:“钱若不真,民信则崩;法若不公,国运则倾。”

**秋日病中**,父亲彻夜守榻,以手试他额温,口中默念《景元律疏》条文,似以律文为药。

**冬雪初霁**,父子堆雪人,父亲偷偷塞给他一颗糖,又板脸道:“甜物伤齿,不可多食。”

那些温暖,不属于“他”,却属于这具血肉。

身体比魂魄更诚实。

一滴泪,毫无征兆地滑落。

“啪。”

泪珠坠在泥塑小人头顶,洇开一小片深色。

刹那——

泥人微微一震。

一道极细的金光自其眉心迸出,如萤火,如星屑,轻盈飞起,直入林不觉印堂!

林不觉浑身一僵,如遭雷击。

无数文字、图影、呼吸之法、经脉走向,如洪流灌入识海——

**《律武天书》**

——以律为骨,以武为血,

心正则气顺,气顺则力生。

非为杀伐,而为护法;

非为逞强,而为守正。

一阶:守律(气感初生,力胜常人)

二阶:循律(气走十二经,刀剑难伤)

三阶:破律(气贯百骸,力拔山兮)

四阶:执律(气化罡,可震金石)

五阶:定律(神照百步,预判杀机)

……

文字流转,最终凝于丹田,化作一缕温热气旋,缓缓转动,如初春溪流。

林不觉闭目,内视己身——

原本沉寂的经脉,竟有微光游走;

四肢百骸,如久旱逢霖,隐隐生力,似有无数细流在血脉中奔涌。

他缓缓起身,握拳。

一股从未有过的内劲自丹田升起,沿臂而上,指尖微颤,竟将案上铜烛台震得嗡鸣!

——他原是无内功根基的查案文吏,

如今,已入**守律初阶**,

武力跃升一个阶级!

窗外雪声更急。

林不觉低头,泥塑小人已化为齑粉,散于掌心,唯余一点金光,如星火不灭。

他忽然明白:

父亲留给他的,从来不是遗物,

而是火种。

这《律武天书》,必是父亲生前所得奇术,因知自己将死,便封于泥塑,待亲子长大,以血亲之泪为引,方能开启。

而“律”字,既是武学之律,

亦是钱法之律、人心之律。

父亲在告诉他:

查案,不止靠智,

亦需力。

若无武力护持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