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道周攥着那封揉皱的信,在韩爌私宅的石阶上站了整整一夜。
石阶上的霜花沾白了他的官靴,指尖冻得发紫。
信被攥得更皱,却始终护在衣襟里,怕被夜露打湿。
天刚蒙蒙亮,门房刚拉开侧门,门轴 “吱呀” 作响。
黄道周就冲了进去,差点撞翻端着水盆的丫鬟,水花溅湿了衣摆。
“韩大人!叶大人有信给您!是我昨晚没来得及递!”
黄道周举着信,声音带着急促的沙哑,冻得发颤。
正厅里,韩爌刚穿上官袍,玉带还没系好,闻言猛地转身。
眼神里还带着未消的怒火,像燃着余烬。
“信?他还有脸给我写信?”
黄道周连忙将信递过去,指尖发白,指节因用力而泛青。
“您先看!叶大人真的不是要边缘化您!信上有他的私印!”
韩爌一把夺过信,展开的手指都在颤抖,信纸 “哗啦” 展开,边缘的褶皱刮过掌心。
“韩公在朝不易,暂避锋芒,待他日我回京,共掌东林,同复旧局。”
一行苍劲的字迹映入眼帘,末尾 “叶向高印” 的朱红私印格外清晰,还带着淡淡的印泥香。
他盯着信看了许久,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缓。
怒火像被冷水浇灭,只剩下愧疚。
“是我…… 错怪他了。”
他抬手按在额头,声音里满是懊恼。
“昨晚是我太冲动,被怒火冲昏了头。”
黄道周松了口气,后背的冷汗终于干了。
“叶大人说,现在最重要的是劝回还在犹豫的士子,让他们参加科举,保住东林在朝堂的根基。”
“没错!”
韩爌立刻点头,抓起玉带往腰间系,动作仓促。
“我这就去通州劝陈献策!你去联络孔闻謤,我们分头行动,正午前必须办妥!”
两人快步走出正厅,晨光透过树梢洒在他们身上,镀上一层金边。
东林党刚裂开的缝隙,被这封迟来的信,暂时弥合得严丝合缝。
同一时刻,首辅方从哲的书房里,檀香袅袅。
亓诗教正躬身听令,头几乎贴到地面。
“陛下新增的二百北方名额,绝不能落入东林党手里,这是我们巩固势力的根基。”
方从哲指着舆图上的河南、山东,指尖戳着 “临清、开封” 两个红点。
“你是山东人,在北直隶、陕西学官里人脉广,这事交给你,我放心。”
亓诗教连忙磕头,额头撞得金砖轻响。
“首辅放心!下官这就去联络北直隶提学御史、陕西学政,保证动员所有举子应试,一个都漏不了!”
“不止动员。”
方从哲补充道,从袖中摸出半张 “东林压制北方士子” 的旧案宗,拍在案上。
“你要告诉他们,东林党垄断科举三十年,北方举子连三甲都难进!”
“陛下增名额是给北方人的机会,若错过,下次再没这样的好事!”
他顿了顿,眼神锐利。
“把应试和‘争北方体面’绑在一起,他们才会拼命考,拼命跟东林党对着干!”
亓诗教眼睛一亮,像抓到了救命稻草。
“下官明白!这就去办!保证让北方士子觉得,考中就是替祖宗争光,考砸就是给北方丢脸!”
他起身刚要走,方从哲又叫住他,声音压得极低。
“记住,低调行事,别让东林党抓住把柄,更别让陛下觉得我们在结党。”
亓诗教应诺离去,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。
这是他攀附方从哲、在北方立威的绝佳机会,绝不能搞砸。
三日后,顺天乡试考场外锣鼓喧天,鞭炮声炸得空气发颤。
比往年多了近三百名举子,大多是操着北方口音的年轻人,背着磨破的书箱,腰杆挺得笔直,意气风发。
“听说了吗?亓大人昨儿在报国寺讲,这次考好了,就是给北方人长脸!让江南士子看看,我们不是软柿子!”
“东林党想罢考?咱们偏要考!还要考中进士,占了他们的官缺!”
议论声中,孔闻謤带着江南举子走来,脸色虽有些难看,却还是按规矩整理好头巾。
韩爌和黄道周的劝说起了作用,没人敢拿前程赌。
只有陈献策站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