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手边,是一片几乎望不到边的青纱帐!挺拔的玉米秸秆已有齐腰高,宽大的叶片在阳光下舒展,绿得发亮,层层叠叠,随着热风起伏,发出连绵的沙沙声,如同绿色的海洋,蕴含着惊人的生命力与丰收的希望。
右手边,则是连绵起伏的土垄。土豆植株低矮,深绿色的叶子铺满了地面,其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,低调却充满力量。一些勤快的农人正在垄间小心地拔除杂草。
更远处向阳的坡地上,生命力旺盛的红薯藤蔓正肆意地舒展爬行,深紫色的茎叶覆盖了大片土地,那蓬勃的绿意仿佛要流淌出来。
“老天爷开眼啊!先生!” 常遇春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玉米那饱满茎秆上的粗壮叶鞘,又轻轻拨开土豆垄上的土壤,露出哽咽。
“这……这都是活命的粮!救命的粮!俺老常活了半辈子,就没见过这般能长的庄稼!您看这玉米,这才多久,快赶上老高粱了!土豆那土疙瘩,俺偷偷挖开看过几棵,底下结的密密麻麻!红薯藤爬得那叫一个快!”
他站起身,指着远处田埂上列队巡逻的精悍士兵,神情变得无比严肃,“先生放心!俺派了最信得过的兄弟,日夜三班倒,带刀看着!连只耗子都别想靠近祸害!谁敢动这些宝贝一根毫毛,俺老常扒了他的皮!”
烈日当空,汗水顺着常遇春古铜色的脸颊滚落,他望着这片承载着未来希望的田野,眼神炽热得如同燃烧的炭火。
应天府。
长江浩荡,奔腾东去。集庆已改称应天府,成为朱元璋势力新的核心之地。城郭巍峨,气象初具峥嵘。吴国公府邸虽不及元大都王府奢华,却透着一股简洁硬朗的锐气。
“先生!终于把您盼来了!” 朱元璋一身简朴的靛蓝常服,笑容爽朗真挚,亲自在府门前相迎。他身边,马秀英含笑而立,衣着同样素净,眉眼温和,带着当家主母的沉稳气度。
“老朱,嫂子。” 彭君含笑拱手。
“仙长一路辛苦!快请进,让秀英给你做些家乡小菜暖暖胃!” 朱元璋热情地引着彭君入内,语气熟稔亲热。
宴席就设在府邸后堂的水榭之中,临着一池碧荷,清风徐来,倒也雅致。菜肴果如朱元璋之言,多是淮扬家常风味,清炖狮子头、大煮干丝、盐水鸭、腌芥菜丝,透着朴实与用心。马秀英亲自布菜,笑语温言,气氛融洽自然。
酒过三巡,朱元璋放下筷子,目光炯炯:“仙长,今日除了叙旧,重八更要为您引荐几位我应天府的中流砥柱!” 他话音落下,席间已站起几人。
第一位,儒雅文士,年约四旬,面容清癯,三缕长须飘洒胸前,气度沉稳如山。却是老朋友了,他拱手作揖,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:“定远李善长,仙长好久不见。今日得见,足慰平生!” 眼神平和,却蕴含着洞察世事的睿智。
第二位,是一位沉默的青年将领。他身材魁梧匀称,面色沉静如古井深潭,抱拳行礼的动作简洁有力,带着一股磐石般的厚重感:“徐达,见过彭仙长。” 话语极少,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。
第三位则截然不同。此人年纪稍轻,身形矫健如猎豹,一袭玄色劲装,腰悬佩剑。他眉峰锐利,眼神飞扬跳脱,锐气逼人,抱拳行礼时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与锋芒:“末将蓝玉,参见仙长!早闻先生武功盖世,恨不能得见光明顶风采!” 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仰慕与跃跃欲试。
最后一位,朱元璋特意示意其上前一步。此人年约三旬,面容清奇,颧骨微高,尤其一双眼睛,深邃明亮,仿佛能洞穿人心。他身着青布道袍,气质超然物外,却又隐隐与周遭融为一体。
他稽首为礼,姿态从容:“青田刘基,见过彭天人。” 他自称名号而非官职,目光落在彭君身上,带着一种深邃的探究与了然,似乎仅是这一眼,便已窥见了许多常人不可知的玄机。
他的目光在彭君腰间那支形制奇特的随身火铳上停留了一瞬,眼底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异彩。
彭君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这几位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名字。李善长的老成谋国,徐达如山岳般的沉稳可靠,蓝玉初生牛犊般的锋利锐气,以及刘伯温那双仿佛能烛照幽微的深邃眼眸……
“久闻诸位大名,今日得见,幸甚!” 彭君举杯,微微一笑。席间众人也纷纷举杯相应,目光交汇间,好奇、探究、敬畏、热切……种种情绪在清冽的酒香与初夏的荷风里无声流淌。
应天府灯火初上,夜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