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立方体内部,顿时变得五彩斑斓,光影流动,仿佛封存了一个小型的、完整的宇宙,一个关于“爱”的宇宙。
而秦教授,在流光离体的瞬间,身体剧烈地一震,眼中的泪水戛然而止。那深刻的悲伤、决绝的痛苦,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他脸上只剩下一种空茫的、略带困惑的表情,仿佛刚刚从一场深沉的梦中醒来,却完全不记得梦见了什么。
他眨了眨眼,看了看四周,目光落在柜台上的手稿时,陡然变得锐利而清明。
“我的书!”他低呼一声,一把抓过手稿,眼神灼灼,充满了迫不及待的精力,与之前那个衰迈迷茫的老人判若两人。“对!就是这个思路!这里需要引用《周礼·春官》的记载,还有出土编钟的铭文佐证……太好了!我终于想起来了!”
他甚至没有再看墨守和林序一眼,抱着他的手稿,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,步履稳健地、几乎是冲出了当铺大门。
当铺内,再次只剩下林序和墨守,以及那无数沉默的光点。
林序僵在原地,浑身冰冷。他亲眼目睹了一场灵魂的局部死亡。那个名为“苏婉”的女人,对于秦教授而言,已经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了——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死亡,而是更绝对的存在层面的抹杀。在他的世界里,她从未存在过。
这种“无”,比“有”之后的失去,更让人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。
墨守将那个封存了四十五年爱情记忆的、绚烂而悲伤的立方体,随手放入身后的格架。那缤纷的光芒,在周围那些或明亮或晦暗的光点中,显得格外刺眼。
林序终于无法抑制内心的翻涌,他猛地从圆凳上站起,声音干涩地开口:“他……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忘记了什么……”
墨守转过头,看向他,那双深邃的眼睛里,第一次有了一丝极淡的、近乎怜悯的情绪,但转瞬即逝。
“这才是‘死当’。”他平淡地陈述,“彻底的割舍,便是从未拥有。”
就在这时,那扇乌木门再次被推开。
完成著作的秦教授去而复返。他脸上带着满足而急切的红光,怀中抱着那沓手稿,似乎刚刚打印出来,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。
“老板!老板!”他兴奋地喊着,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交易,目光直接越过了林序,锁定在墨守身上,“我的书!我的书完成了!你看,这是终稿!我要把它送给……送给……”
他的声音突然卡壳了,高举着书稿的手臂僵在半空。他脸上的兴奋凝固,然后慢慢转变为一种极致的茫然和困惑。他低头,看着精装书扉页上,那行他亲手写下的、墨迹未干的漂亮钢笔字:
“献给吾爱,婉。”
“婉……?”秦教授眉头紧紧皱起,像是在脑海中拼命搜索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信息,“婉……是谁?我为什么要写这句话?我……我是要送给谁来着?”
他抬起头,求助般地看向墨守,又茫然地看了看林序,脸上是一片纯粹的、不掺任何杂质的空白。那是一种彻底的“无”,比悲伤、比痛苦,更令人心寒。
“我……我怎么想不起来了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眼神空洞,“这么重要的事情……我怎么会忘了呢……”
林序看着老人脸上那片记忆被连根拔起后留下的、赤裸裸的荒芜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他终于切肤地理解了墨守那句话的含义。
彻底的割舍,便是从未拥有。
秦教授最终抱着他那本完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