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裱糊匠,还是个……真正的继任者。”
见杨帆接受了自己的建议,徐渭也松了口气,脸上露出笑意。
“部堂能如此想,便是大善。世事如棋,有时跳脱局外,反而能看得更清。”
既然心中已萌生退意,决定了后续的行止,杨帆和徐渭在安顺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。
后续的查探既然已经决定暂停并移交,他们便也不再耽搁。
几日後,两人轻装简从,离开了安顺城,并未选择来时紧张的陆路。
而是登上一艘客船,决定放舟东下,沿着江水,一路悠闲地返回杭州。
船行江上,速度并不快。与来时肩负重任、心绪紧绷不同。
此时的杨帆,仿佛真的将那些朝争党斗、变法维艰的沉重包袱暂时卸下了。
他时常站在船头,或者坐在舱外,欣赏着沿途的山色江景。
两岸青山相对出,孤帆一片日边来。
江风拂面,带着水汽的清新,远处偶有渔歌传来,更显天地开阔。
徐渭有时陪在一旁,与他指点山水,谈论些风物见闻,诗词典故,却默契地不再深谈朝局。
杨帆甚至有些流连忘返,看着这浩荡江流和不变的山川。
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,他还只是个小道士,云游天下,四海为家,虽清苦,却自由自在,心中无羁无绊的那段岁月。
“若能一直如此闲云野鹤,倒也是人生一乐。”
杨帆望着远处江天一色的景象,轻声感慨了一句。
徐渭在一旁微笑道。
“待他年事了,或许真有此机会。”
杨帆笑了笑,没有接话,心中却知,那样的日子,终究是一种奢望。
但只要心中存有这份闲适,或许便能在这纷扰的尘世中,多守住一分本心。
就在杨帆与徐渭于江上享受这难得悠闲时光的同时,远在北方的京城,气氛却截然不同。
虽还未到深冬,但京城的空气已然干冷彻骨,仿佛冬天提前许久便已降临。
一种无形的压抑笼罩着整座皇城,比凛冽的寒风更让人感到不适。
尤其是在那座香火缭绕、神秘莫测的朝天观内。
观内一处极为隐秘的静室之外,王大任正垂手恭立,额间却隐隐有冷汗渗出。
他刚风尘仆仆地从西南赶回京城,连口气都没能喘匀,便立刻接到了宫中谕令,被直接召来了这里。
皇上近年来愈发沉迷于修仙问道,常年居于西苑和朝天观等处的精舍之内,等闲不见外臣。
即便是他们这些所谓能沟通鬼神的方士之流,被召见时也极少能得见天颜。
皇帝通常只是躲在秘阁之后的精舍内,透过某种方式听着,而由那位权势熏天的大太监吕芳吕公公,代为问话传达。
这种隔空对话的方式,非但不能让人放松,反而更增添了一种莫测高深的恐惧感。
你永远不知道幔帐之后的那位天子,此刻究竟是何种心情,对你所言又是何种看法。
王大任心里七上八下,紧张不安到了极点。
他清楚自己这趟西南之行的差事办得如何——彻底失败了。
非但没能说服沐朝弼等人坚定地站在严世藩一边对抗杨帆,反而似乎促成了沐朝弼与杨帆的某种默契,最后自己更是被灰溜溜地“送”出了云南。
严世藩那边,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交代。
如今回京第一件事就被拎到这朝天观来,是福是祸,全然未知。
皇上突然召见,是为了西南之事?还是因为自己办事不力,惹怒了严世藩,进而引起了皇上的不满?
种种猜测煎熬着他的内心。
朝天观秘阁之内,香烛的气味浓郁得几乎化不开,氤氲缭绕,让一切都显得朦胧而不真实。
王大任垂首躬身,连大气都不敢喘,他能感觉到精舍厚重的帷幔之后,有两道目光似乎正穿透一切落在他身上。
但他看不到人影,只能看到眼前那位身着蟒袍、面容平静无波的大太监吕芳。
“王真人,”
吕芳的声音不高,带着一种惯有的、仿佛能安抚人心的平和语调,但在这种环境下,只让王大任觉得更加紧张。
“这一趟云贵之行,辛苦了。陛下让咱家问问,寻访仙物之事,可有所得?”
王大任喉头滚动了一下,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出,语气充满了惶恐与请罪之意。
“回……回老祖宗的话,晚辈有负圣恩,此行……此行未能寻得真正的天地灵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