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定会保你柴氏子孙平安富贵。”
禅位诏书宣读时,殿外传来了三声礼炮轰鸣。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,在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龙椅上的雕龙在光线下栩栩如生,仿佛随时会腾空而起。
登基大典定在三日后,赵匡胤却在当日午后就搬进了万岁殿。太监们捧着龙袍玉带伺候他更衣,指尖的颤抖透过绸缎传过来。他对着铜镜整理冠冕,看见镜中映出的陌生面孔,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。
傍晚时分,赵普捧着奏折进来,看见赵匡胤正摆弄着周世宗留下的那柄玉斧。烛火在玉斧上流动,泛着幽幽的绿光。“陛下,”赵普将奏折放在案上,“慕容延钊将军请旨,要率部镇守北疆。”
赵匡胤头也没抬:“准了。给他三万精兵,粮草从优。”
“韩令坤将军说京畿防卫空虚,请求扩充禁军编制。”
赵匡胤放下玉斧,转过身来。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沟壑:“告诉他,禁军够多了。让他把手里的城防图交上来,改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。”
赵普笔尖一顿,墨滴在奏折上晕开个小黑点。“陛下,韩将军手握京畿兵权多年,骤然调任恐生变故。”
“变故?”赵匡胤走到窗前,望着宫墙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,“他能有什么变故?”
话音刚落,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王彦升掀帘进来,脸上带着惊慌:“陛下,韩令坤将军在府中召集部将,说要……”
“说要什么?”赵匡胤转过身,烛火在他眼中跳动。
“说要清君侧,诛小人!”王彦升单膝跪地,声音发颤,“属下刚从他府外经过,听见甲胄碰撞声,恐怕……”
赵匡胤走到案前,拿起那枚玉斧在掌心掂量着。“赵普,拟旨。”他声音平静无波,“升韩令坤为侍中,赐黄金千两,明日起程前往郓州赴任。他麾下亲兵,全部调往岭南戍边。”
赵普飞快地写着,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。王彦升抬头望着赵匡胤,只见他望着烛火出神,龙袍的阴影在墙上扭曲变形,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。
夜色渐浓,万岁殿的烛火亮到深夜。当太监们进来换烛时,看见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,而赵匡胤正对着一幅军事地图凝神细看,手指在汴梁城的位置重重一点,留下个淡淡的指印。
第三章 杯酒之间的刀光剑影
新朝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,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了整夜,把汴梁城裹得严严实实。清晨时分,宰相府的青石板路被扫出条窄窄的通道,赵普踩着薄雪走进宫门时,靴底的积雪咯吱作响。
万岁殿里暖意融融,赵匡胤正对着炭火盆烤着手,龙袍的下摆垂在炭火边,被热气熏得微微颤动。“陛下,”赵普捧着奏折躬身行礼,“各镇节度使的贺表都到齐了,只有昭义节度使李筠的奏折还没到。”
赵匡胤从炭盆上抬起手,掌心已被烤得通红。“李筠?”他指尖在案上轻轻叩着,“他在泽潞拥兵自重多年,怕是不服新朝。”
“要不要派兵……”
“不必。”赵匡胤打断他的话,目光望向窗外飘落的雪花,“明日在御花园摆宴,召慕容延钊、石守信他们来赏雪。”
赵普心里一动,低头应诺。退出殿门时,他看见王彦升正捧着一叠甲胄往偏殿走,甲片上的寒霜遇着暖意,正往下滴着水珠。
次日雪停,御花园的亭台楼阁都罩在皑皑白雪中,红梅在白雪映衬下开得格外娇艳。太监们在暖亭里摆开宴席,铜炉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,把亭内烘得暖烘烘的。
石守信第一个到,他刚从北疆回来,脸上还带着风霜,见到赵匡胤连忙行礼:“陛下,北疆安稳,契丹人不敢南下。”
赵匡胤笑着扶起他:“有你在,朕自然放心。”他指着桌上的酒壶,“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,尝尝。”
陆续有将领到来,慕容延钊、高怀德、王审琦……个个都是当年陈桥兵变的功臣,如今都身居高位。暖亭里很快热闹起来,酒盏碰撞声、说笑声混着炭火爆裂声,驱散了冬日的寒意。
酒过三巡,赵匡胤放下酒杯,望着窗外的雪景叹了口气。“诸位可知,”他声音带着几分疲惫,“朕近来总睡不安稳。”
石守信端着酒杯的手一顿:“陛下富有四海,还有什么烦心事?”
“这龙椅不好坐啊。”赵匡胤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,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涟漪,“当年若不是诸位拥立,朕哪有今日?可夜夜梦见兵变之事,总怕哪天也有人把龙袍披到别人身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