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地上的试卷,清了清嗓子念起来。他的声音朗朗,文章里对时政的见解、对民生的关怀,听得众人鸦雀无声。络腮胡考生涨红了脸,低下头不敢说话。
“听到了吗?”赵祯对众人说,“科举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途径,朕绝不允许有人舞弊。但也绝不能因为人家出身寒门,就质疑他的才华。”他看向王尧臣,“你是哪里人?家里还有什么人?”
王尧臣跪地磕头:“臣是应天府人,父母早亡,靠乡邻资助才得以读书。”
赵祯扶起他:“好样的。明日早朝,朕要亲自听你论政。”他又看向络腮胡考生,“你虽落榜,但敢质疑不公,也算有勇气。朕给你个机会,明日也来参加复试,若真有才华,朕破格录用。”
络腮胡考生又惊又喜,连连磕头谢恩。周围的考生们爆发出欢呼声,贡院门口的红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仿佛也染上了几分公平的光彩。
回宫的路上,赵祯坐在轿里,翻看王尧臣的试卷。侍卫在轿外禀报:“陛下,欧阳修相公说,要不是您今日及时出现,恐怕会闹出大乱子。”
赵祯笑了笑,试卷上的字迹工整有力,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。他想起自己年少时读书的日子,虽然有老师教导,却也知道寒门学子的不易。“传旨,以后科举复试都由朕亲自出题,让所有有才华的人都能有出头之日。”
轿帘外,汴梁城的夕阳正浓,将街道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。卖糖葫芦的小贩又支起了摊子,孩子们的欢笑声远远传来,和着风吹过的铃声,像一首平和的歌谣。
第五章 临终前的最后一道旨
嘉佑八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,皇宫里的海棠开得稀稀拉拉,赵祯躺在龙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纸。太医用了各种名贵药材,他的病情却不见好转,连说话都变得吃力。
皇后曹氏坐在床边,握着他枯瘦的手,泪水无声地滑落。床前站着宰相韩琦、枢密使富弼等重臣,个个面色凝重,大气都不敢出。御书房的奏折堆积如山,最上面那份是关于西北边防的急报,却没人敢此刻呈上去。
“水……”赵祯嘴唇翕动,声音细若蚊蝇。曹氏连忙端过温水,用小勺一点点喂进他嘴里。温水顺着嘴角流下,他却浑然不觉,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帐顶的龙纹刺绣。
韩琦上前一步,低声道:“陛下,您放心静养,朝政有臣等打理。”
赵祯缓缓转过头,目光落在韩琦身上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。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,曹氏连忙扶他靠在软垫上。“西北……军饷……”他喘着气,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,“不能……拖欠……”
富弼连忙点头:“臣已经安排好了,本月军饷提前发放,还加了御寒的棉衣。”
“百姓……春耕……”赵祯的目光扫过众臣,“种子……农具……要给足……”
“陛下放心,户部已经调拨了种子粮,各地官府都在组织春耕。”韩琦哽咽着回话,看着这位在位四十二年的皇帝如今油尽灯枯的模样,心里像被堵住一般难受。
太监端来参汤,曹氏刚要喂,赵祯却摇了摇头。他示意太监把床前的小几挪过来,挣扎着伸出手,想要拿笔。曹氏连忙取来纸笔,垫在他的手心。
他的手抖得厉害,笔尖在纸上划了半天,才歪歪扭扭写出几个字。韩琦凑近一看,只见纸上写着“放宫女出宫”五个字,墨迹深浅不一,显然耗费了极大的力气。
曹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,掉落在纸上,晕开了墨迹。皇宫里的宫女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女儿,进宫后少有机会再出宫嫁人,赵祯在位期间已经放归过三次宫女,如今临终前还记挂着这事。
“传……传旨……”赵祯靠在软垫上,胸口剧烈起伏,“所有……年满二十五……无职掌的宫女……都放归……赐……安家银……”
韩琦跪地领旨,声音带着哭腔:“臣遵旨!”
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,宫人点亮了烛火,昏黄的光晕笼罩着龙床。赵祯的呼吸越来越微弱,目光却始终望着窗外,仿佛在看汴梁城的万家灯火。曹氏知道,他心里始终记挂着宫外的百姓。
三更时分,赵祯突然清醒了许多。他让众人都退下,只留下曹氏。“皇后……”他拉着她的手,声音轻得像羽毛,“朕……没什么……留给你……”
曹氏摇摇头,泪水打湿了衣襟:“官家留下的江山,留下的百姓,就是最好的念想。”
赵祯笑了笑,眼角有泪滑落:“朕……这一生……没做过……对不起百姓的事……”他顿了顿,气息越来越弱,“葬……简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