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中祥符七年冬,汴京皇宫的雪下得没个停,坤宁宫的铜炉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,却暖不透殿内的沉郁。宫女们端着汤药,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,连呼吸都不敢重,只因为榻上躺着的皇后刘娥,正盯着案上那封密信,指尖把信纸攥出了几道深痕,指节泛白。
殿门被轻轻推开,太监总管秦翰躬身进来,手里捧着一件玄色披风:“娘娘,官家在紫宸殿等您,说有要事商议,外面雪大,您披上这个。”
刘娥没抬头,把密信往袖中一塞,掀开锦被坐起身。她穿着一身月白寝衣,头发只松松挽了个髻,没施粉黛的脸有些苍白,却依旧难掩那份端庄。宫女连忙上前给她换衣梳妆,秦翰站在一旁,看着她动作利落地理着衣襟,想起三年前她刚封后时的模样——那时的刘娥,会亲自去御膳房给真宗赵恒熬粥,会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,连宫女太监犯了小错,都只会轻声教导,宫里上上下下,没人不夸一句“贤后”。
可现在,秦翰总觉得刘娥变了。
刘娥跟着秦翰往紫宸殿走,雪粒子打在披风上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路过御花园时,见几个小太监在扫雪,其中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,手里的扫帚砸在了梅枝上,落了一地花瓣。换做从前,刘娥定会让他们小心些,再赏碗热汤暖身子,可这次,她只是脚步没停,眼神都没往那边扫一下,仿佛没看见。
紫宸殿内,赵恒坐在龙椅上,脸色憔悴,案上堆着一堆奏折。见刘娥进来,他连忙招手:“娥娘,你来了,快过来。”
刘娥走上前,屈膝行礼,声音平静:“官家找臣妾,有何要事?”
“你看看这个。”赵恒拿起一份奏折,递了下来,“户部奏报,江南水灾,百姓流离失所,需要拨款赈灾,可国库空虚,你看……”
刘娥接过奏折,快速扫了一遍,又递回去:“臣妾以为,可先从内库调拨银两,再让江南各州府开仓放粮,至于后续的补给,可让朝中大臣商议,凑些俸禄出来,暂解燃眉之急。”
“只能这样了。”赵恒叹了口气,靠在龙椅上,揉了揉眉心,“朕这身子越来越差,好多事都力不从心,以后朝中的事,还要多劳烦你。”
刘娥垂眸,轻声应道:“臣妾分内之事,不敢言劳。”
两人又说了些后宫和赈灾的事,刘娥便起身告退。刚走出紫宸殿,就见宰相王旦站在廊下,手里拿着一份公文,神色凝重。见刘娥过来,王旦连忙躬身行礼:“皇后娘娘。”
“王相在此,是有要事找官家?”刘娥停下脚步。
“是关于江南赈灾的粮草调度,想跟官家商议。”王旦顿了顿,又说道,“娘娘,昨日臣收到消息,说您让人把内库中一批珠宝,送到了宫外的一处宅院,不知此事是否属实?”
刘娥的眼神沉了沉,语气依旧平稳:“那批珠宝,是臣妾让宫人拿去变卖,所得银两,尽数用于赈灾,王相若是不信,可去查内库的账目,再查宫外的当铺记录。”
王旦愣了一下,连忙说道:“臣不是怀疑娘娘,只是听闻此事,有些担心,既然是为了赈灾,那臣就放心了。”
刘娥点了点头,没再说话,转身往坤宁宫走。秦翰跟在她身后,看着她的背影,心里的疑惑更重——他昨日明明看见,那批珠宝被送到了城西的一处宅院,而那宅院的主人,是禁军统领曹利用的远房表弟,怎么会是拿去变卖赈灾?
回到坤宁宫,刘娥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,只留下秦翰。她走到案前,从袖中掏出那封密信,扔在秦翰面前:“你看看这个。”
秦翰捡起密信,打开一看,脸色瞬间变了——信是曹利用写来的,说王旦近日在暗中调查内库珠宝的去向,还在收集刘娥私下与外臣往来的证据,想要在赵恒面前参奏她,说她“干政乱权”。
“王相他……”秦翰话没说完,就被刘娥打断。
“他以为朕还是从前那个,只会打理后宫的皇后?”刘娥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的雪景,声音冷了下来,“秦翰,你跟在朕身边多年,该知道什么话能说,什么事能做。明日起,你去盯着王旦,他见了谁,说了什么,做了什么,都一一记下来,报给朕。”
秦翰心里一紧,连忙躬身:“奴才遵旨。”
“还有,”刘娥回头,眼神锐利,“城西那处宅院,让曹利用的表弟看好了,里面的东西,绝不能出任何差错,若是被人发现,你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“奴才明白,奴才这就去安排。”秦翰不敢多问,拿着密信,快步走出了坤宁宫。
他不知道,刘娥要藏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