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志放下笔,语气缓和了些,“我们也不是来挑刺的。街道办成立纠察队,是想让大家住得更舒坦,不是添堵。”他往互助角的竹筐堆里瞥了眼,“这些筐编得倒挺结实,是给居民用的?”
许大茂这才抬起头,脸有点红:“嗯,李婶腿脚不利索,用这筐装菜省劲。”
“那是好事啊。”赵同志笑了,露出两颗小虎牙,“我们家邻居也爱编这玩意儿,上次还给孤儿院送了几十个呢。”
气氛一下子松快下来。傻柱把柴火码得整整齐齐,像两堵方方正正的墙;叶辰帮着把竹筐挪到廊下,腾出了大半块空地;何大清盛了两碗小米粥,非要塞给两个年轻人:“尝尝,新碾的小米,养胃。”
刘海中站在一旁,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,背在身后的手把登记本攥得发皱。他原以为纠察队来了,能借着“规矩”杀杀何大清和傻柱的气焰,顺便显显自己这组长的威风,没成想反倒让这些“不合规矩”的互助露了脸。
“刘组长,”李同志喝完粥,把碗递还给何大清,“你们院这互助角搞得不错,比有些单位的‘文明岗’还实在。回头我们跟王干事说说,说不定能评个‘示范院’。”
刘海中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支支吾吾地说:“应……应该的,都是街坊们自觉。”
纠察队走的时候,赵同志还特意跟许大茂说了句:“你这手艺挺好,要是编得多了,能跟街道办说说,联系供销社收呢。”许大茂愣在原地,手里的竹篾差点掉在地上,眼里却亮得像落了星子。
院里重归热闹。傻柱扛着面粉往秦淮茹家走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;周铁山和叶辰继续修板车,车轴转动的声音顺畅了不少;张大爷的画眉又开始叫,比早上更欢实;何大清坐在石碾旁,慢悠悠地喝着茶,看着墙根下的残冰在阳光下慢慢融化,露出青石板上细密的纹路。
“看来,这纠察队也不是洪水猛兽。”周铁山擦了擦手上的机油,“只要咱行得正,就不怕啥检查。”
何大清点点头,目光落在刘海中身上。他正蹲在墙角,偷偷把登记本上“柴火堆放杂乱”“私搭晾晒架”那几行字划掉,动作慌张得像个怕被先生发现的学生。
“人啊,”何大清叹了口气,“总想着靠规矩压人,却忘了最要紧的是人心。你看这院儿,哪条规矩是写在纸上的?可谁有难处,大家不都搭把手?这比啥纠察队都管用。”
叶辰往板车轴上又敲了敲,确认结实了,直起身往院里看。阳光越发明媚,照得积雪反光,晃得人眼睛发酸。互助角的竹筐在廊下排成一排,像一队站得笔直的小兵;傻柱帮秦淮茹挑水的身影在院门口一闪而过;许大茂又拿起了竹篾,这次编得格外认真,竹条在他手里转得像活物。
街道办的纠察队或许还会再来,或许还会查这查那,可叶辰忽然觉得,没啥好怕的。这院里的日子,就像石碾盘上的纹路,看着杂乱,却藏着自己的章法——你帮我修板车,我给你编竹筐;谁家有难处,不用喊,自有脚步声凑过来。这些藏在烟火气里的默契,比任何条文都结实,比任何红袖章都管用。
傍晚时分,刘海中提着个布包走进互助角,往桌上一放,里面是几捆崭新的竹篾。“许大茂,”他别别扭扭地说,“这是我托人从乡下捎的,比你用的那批结实。”
许大茂愣了愣,接过来,竹篾在手里沉甸甸的。他抬头看了看刘海中,对方已经转身往回走,脚步却比平时稳当。
叶辰看着这一幕,低头继续给板车装轮子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和周铁山的影子叠在一起,像从未有过隔阂。他知道,不管外面来什么纠察队,这院里的暖,总会像石碾一样,慢慢碾过所有的磕绊,把日子磨得又细又匀,透着股踏实的香。
墙根下的残冰彻底化了,露出湿漉漉的青石板,映着天边的晚霞,红得像团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