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余年间,持续地、有计划地战俘、罪犯及其家属,向帝国的四面八方进行着转移和输送。
向东北,是粟末地本土、营州、辽东等地的广袤黑土地。
向北,是河套平原、阴山以南的丰美牧场。
向西北,是亟待开发的河西走廊,重建丝绸之路的据点。
向南,是岭南、交趾的湿热山林,以及更遥远的南海岛屿。
但是,粟末地偷偷转移过去的人口,并不在此列,这是杨子灿和粟末地政权的高度机密。
这些更加恐怖的数量人口,早就越过重洋和险阻,去了夷州、崖州……等的拓殖基地,以及那片被命名为“殷地安”的辽阔新大陆……
失踪者,“流徙+脱籍”者,实边者……他们真实的数字,杨子灿比谁都清楚。
三千二百万人口!
可仅仅是一千两百万口的数字,也足以令任何传统的史官、太学博士、户部官员瞠目结舌。
它清晰地揭示了一个事实,战后的大隋,真正是地广人稀。
地广人稀,在没有彻底解决耕作技术的时代,就意味着良田荒芜,村镇空置。
它,也从任何人都意识不到的层面,揭示了穿越者阿布那超越时代局限的野心与布局。
他,不仅仅是在平定一场内乱,更是在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、主动的人口与资源的全球性再配置。
这,也是在为汉文明开辟一个前所未有的、更加广阔的生存与发展空间。
这些在官方统计中“消失”了的三千二百万人,并未真正消失于世间
他们如同无数滴奔流入海的水珠,正散布在帝国辽阔的边疆和新拓展的领土上。
披荆斩棘,垦殖戍边
缓慢而又稳固地构建,一个更为分散、更具韧性、潜力和抗风险能力的汉新文明衍生体。
这些,即使是此时代最聪明的学者或官员,想破脑筋,也绝对不会勘破真相。
奏表的另一部分,则用大量的篇幅,用数据和案例,清晰地揭示了“除石计”的另一项重要成果,或许也是先帝杨坚和杨广,包括苟着的杨子灿,乐于见到的“副作用”。
曾经显赫数百年,上可操控皇权更迭,下可垄断地方经济文化,门生故吏遍布天下,甚至敢于鸩杀亲王的传统豪门大族,垮台了。
宇文、独孤、窦、于等家为代表的,关陇军事贵族集团。
以崔、卢、李、郑、王等山东五姓七望为首的,士族门阀。
以王、谢、袁、萧等为首的,江南华族……
如此等等,在隋末这场席卷天下的大动乱中,遭到了自北魏汉化以来最毁灭性的打击。
他们的遭遇,或同,或不同,但结局一致。
或者,被直接卷入叛乱浪潮,兵败后遭到新朝的残酷清算,身死族灭,累世积累烟消云散,如部分关陇家族支持李渊,部分山东士族与窦建德、刘黑闼牵连颇深。
或者,因固守坞堡田庄,在乱世中成为各方势力洗劫掠夺的目标,被攻破屠戮,百年基业毁于一旦;
或者,因在关键时刻政治站队错误,在新朝确立后遭到无情的政治清洗与打压,一蹶不振;
或者,因长期战乱导致其赖以生存的田庄经济破产,依附的佃户、部曲大量流失逃亡或死于非命,从而自然衰败,再也无力恢复往日的荣光……
与此同时,更有杨广持续不断的政治打压,如修订《氏族志》、经济削弱(如清查户口、推行输籍定样)。
以及,杨子灿借助乱局,进行的针对性打击,如强力支持和推行科举制度,对传统选官渠道进行彻底摧毁……
这些,共同构成了压垮这些参天大树的最后几根稻草。
奏表的结论部分,引用了一句即将流传开来的诗句,作为对这种现象的注脚。
“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。”
进而,有了一个浅白得像老百姓俚语般的总结性阐述。
“一个属于各个阶层,凭借个人才能、学识与功绩,而非仅仅依赖门第与血脉得以崛起的新时代,正在旧秩序的废墟上,缓慢而坚定地开启。”
三
夜晚,魏王府书房。
杨子灿缓缓合上这份沉甸甸的奏表副本,走到窗前,眺望着洛阳城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。
远处的紫微宫在暮色中轮廓模糊,却依然散发着至高权力的威严。
身后的书案上,摆放着太常寺刚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