受这惨痛的现实。
书吏急得朝一旁呆立的亲兵猛使眼色。
几名亲兵会意,再也顾不得上下尊卑,上前搀住骆秉彰的胳膊,半扶半架,护着他急急退往东面的昌江方向。
刘岳昭早已在昌江上,用征缴来的船只搭起数道浮桥,正焦灼地立于西岸接应。
他不断望向杀声震天的西面,一见骆秉彰被搀扶而来,连忙抢步上前搀住:“部堂!小心!”
待骆秉彰踉跄过桥,刘岳昭回头望去,只见蟠龙岗顶,已赫然出现西军旗帜和身影。
当即目眦欲裂,厉声下令:“炸桥!”
轰隆——!
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连爆开,木制浮桥在火光中断裂、解体,巨大的冲击激起江水滔天浪涌,碎木残屑四散纷飞。
江面剧烈动荡后,又缓缓归于平静,只留下宽阔的江面,和破碎的木船。
西军先锋已压至西岸。
未能过江的五六千青军士兵,彻底陷入绝望,乱作一团。
有人发一声喊,扑进冰冷刺骨的江水中,试图泅渡。
更多人则瘫软在地,丢弃兵器,叩首求饶:
“投降!我们投降!”
“西军老爷饶命!都是吃粮当兵,不得已啊!”
“家里还有八十老母……饶了我吧……”
哭喊声、求饶声、扑水声、呛咳声混杂一片,响彻昌江。
数百名跳入江中的士兵,在湍急的寒流中挣扎沉浮,迅速被冲向下游,生死不明。
刘岳昭面色铁青,心如刀绞,却不得不再次下令:“焚船!沿岸所有船只,一概烧毁!”
浓烈的黑烟冲天而起,吞噬了西岸残兵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。
刘岳昭迅速率“果毅”营,沿昌江东岸紧急构筑防线。
西岸西军因一时找不到船只,无法立即渡江,只得一边收押大批俘虏,一边与东岸青军隔江对峙。
局势暂稳,刘岳昭便马不停蹄,赶回饶州府同知署复命。
刚迈进暑衙门口,却见骆秉彰已换下那身脏污破损的官袍,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蓝色常服,正与大堂上,和几名幕僚低声吩咐着什么。
堂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,暖意融融,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压抑。
“荩臣,昌河西岸,情况如何?可能守住?”骆秉彰的声音沙哑,却透着一股强压下的镇定。
刘岳昭单膝跪地,抱拳沉声道:“禀部堂,沿岸船只已悉数焚毁,西贼缺乏渡具,一时难以过江。”
“然……其在鄱阳的水师战船,预计明后日必抵景德镇。届时,昌河恐不再归我所有。”
骆秉彰闻言,颓然向后靠入椅中,手指无意识地、急速地敲打着黄花梨木的椅臂,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,仿佛魂魄又被拉回了那片血肉横飞的战场。
但他很快振作,深吸一口气,坐直身子:
“我知道了。你做得对。速回昌江,严密布防,今日绝不可让西贼一兵一卒渡过江来!”
“是!部堂保重,属下即刻就去!”刘岳昭重重叩首,起身匆匆离去。
刘岳昭刚离去不久,又有一人独自踉跄着走入暑衙。
只见他步履蹒跚,浑身湿透,冰冷的江水从破损的衣甲上不断滴落,在青石地板上留下一串连续的水渍。
他在门口顿了顿,呼吸粗重,脸上交织着羞愧、恐惧与决绝,最终还是一步步挪了进来。
来者正是周达武。
他行至骆秉彰面前,推开试图搀扶的亲兵,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倒在地,旋即向下重重磕头。
额头撞击石板,发出沉闷的响声:
“属下无能!非但战败,更累及部堂大人至此……特来请死!”
骆秉彰望去,周达武衣甲破碎,头盔早已不知所踪,散乱的头发,紧贴在脸颊,水珠不断从发梢下巴滴落。
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,不知是因为江水的刺骨寒冷,还是因为恐惧与耻辱。
一股怒火,本能地冲上骆秉彰的心头,损兵折将,大局崩坏,皆由先锋“达”字营溃败而起。
但这怒火只燃烧了一瞬,便被更深沉、更冰冷的无力感和清醒的认知所浇灭。
今日战场上的每一幕,他都看得真切分明。
西军将那散兵线战术造成的杀伤,远超想象。且专打军官,摧垮指挥,阴损至极。
不是“达”字营不拼死,不是周达武不尽